德语班上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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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Ⅷ章

8.1

第二天下午,罗炜没有开车去上课,而是真真正正地坐公交去上课了,他不想再发生“由同学送他回家,他再折回来取车”的尴尬境况。

果不其然,当天放学后,康文再次要求送他。有了昨天的事,两人在上课前就打了招呼。放学后,罗炜还是慢腾腾地收拾东西。这时,康文已经走到了他旁边,说:“一道走吧。”罗炜冲他一笑,说:“又打算送我回家?”康文说:“是的,实不相瞒,这两天心情憋闷。晚上有空吗,要不一起去吃饭吧?”

“行啊,”这个邀约再次出乎罗炜的意料,“我请你,就算我对你的答谢吧。”

“别介,还是我请你。”两人一面说,一面朝外走。

“是失恋还是怎么着?”

“失恋?我倒真希望像电影、电视剧里的人一样失个恋啊。可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

“那是怎么回事?从你的工作来看,事业应当蛮顺利。我想不出,除了为爱情苦恼了,还能因为什么。”

“的确是为爱情苦恼啊,一会儿和你细说吧。”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停车场。康文用遥控解锁,两人坐进了车里。

“有想吃的东西吗?”车子启动后,康文问。

“你决定吧。”

“你能喝点吧?”

“能喝点。不过你开车能喝酒?”

“不要紧,我们去‘胡桃里’吃吧,那里距我家也就两公里。喝多了走回家就行。”

十几分后,两人来到景城邻里中心。进了“胡桃里”酒吧,两人坐到了靠近吧台的两人台。服务生拿来菜单,两人点了胡桃里果木烤鸡、披萨、白葡萄酒、炒饭,以及几个小点。

“我今年二十六,你呢?”服务员走后,康文说。

“我也是。”罗炜说。

“哈,这么巧,咱俩同岁。不过你看着不像,感觉你顶多二十四五。你是几月的?”

“九月。”

“我三月,比你大点。”

服务生走来端上了小点,接着给两人的杯子满上了白葡萄酒。康文和罗炜碰杯后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和罗炜满上了。罗炜趁这个空当问:“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是这样,我前些日子处了个对象,这女的是我一个初中同学给我介绍的,名叫夏菁,二十八岁。我这同学的母亲和夏菁的母亲是同学,关系很好。夏菁是妇产科的大夫,在九龙医院上班。高学历,研究生。人长得也不错,五官端正,身高一米六五,很苗条。品行也好,据说还从未找过对象。工作也前途似锦。”

康文停顿了一下,罗炜很配合地问:“那不是挺好吗,为啥还心烦?是她没看中你?”

“说了你都不相信啊。在见夏菁前,我已经相过几次亲了,但是都没进行下去,多数情况是我没看上。和夏菁第一次见面后,我就心生好感。她的各方面条件都好,我内心很是感激我的同学,也希望能和夏菁走下去。见面前,我同学向我介绍夏菁时说:‘我这姐姐有点书呆子气,有点闷。反正我事先都告诉你,你试着处处吧。’见了夏菁后,我觉得那些根本不是问题,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啊。可相处两个月后,我才发现何止是‘闷’那么简单。”

服务生端上了果木烤鸡和炒饭。康文说:“开动吧,一边吃一边说。”两人酒杯相碰,康文吃了个鸡腿,吞咽了几口炒饭后,继续说道:

“要不是亲眼所见、所闻,我都不敢相信,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事情。我给你讲一下夏菁母亲的成长经历和她本人的成长经历,你就能想见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夏菁的母亲名叫李美华,我同学告诉我,李美华出生后,由她姥姥抚养。她姥姥家在天津。李美华长到七岁时,才被领回苏州。李美华的母亲一共两个孩子,一个是李美华,一个是李美华的弟弟李舜笛。不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孩子,可想而知,母亲根本就不亲,况且李美华的母亲本来就喜欢男孩。所以,李美华的母亲并不把李美华当女儿看待,而是当作用人,当作使唤丫头看待。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李美华的母亲都指挥她去干,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她母亲都背着她给他弟弟吃,给她弟弟用。本来李美华的父亲喜欢女孩,很亲李美华,可惜她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却去世了,李美华享受温暖的父爱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年。李美华二十六岁时,她母亲也去世了,死前把房产和所有存款全都给了李舜笛,一分钱都没给李美华。这就是李美华的成长家庭。李美华的丈夫则是个酒鬼,吃早点都要喝酒,可以说从睁眼到睡觉都是醉态。很多年前,李美华就和丈夫离婚了。这些年来(可以说,自打夏菁出生以后吧),李美华就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仿佛是要夏菁享受她所没得到的。母女俩的关系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皇太后与奴婢的关系吧,女儿是皇太后。夏菁长这么大没洗过袜子,没烧过开水,没扫过地,没拖过地,其他更有难度的家务就更别提了。我说到这儿你敢相信?夏菁与我们年龄相仿,也是读过大学,读过研究生的。那么她上大学后,应该在相对独立的生活中,学会这些必要的生活技能吧。很抱歉,没学会,因为没机会。为什么呢?这就是更让人不可思议、不敢想象的地方了。夏菁大学是在南京上的。在此之前,李美华在苏州开花店,据说生意很好,挣了些钱。女儿考上大学后,为了女儿,李美华关闭了花店,陪女儿一道去上大学了。母女俩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李美华平时给女儿做饭,洗衣服。所以,夏菁在大学四年就没吃过食堂的饭,也几乎(或者去掉几乎?)不与同学来往,你敢相信?后来,终于大学毕业了。夏菁花了两年时间,考入了苏大的医学院——我猜想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夏菁再在外地读大学了。她大学毕业后,李美华就再次开起了花店。等她读研究生后,母女俩还是在夏菁的学校附近租了房。这房子离李美华的花店非常远,坐公交车少说四十分钟。李美华每天就是这么两头地跑,一面开花店,一面照顾女儿。你没见过李美华啊,五十岁初头的女人,已经是满头白发了。现在,做母亲的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女儿有了好工作,年薪三十万,这还不算乱七八糟的奖金和补助。可是呢,她这么做究竟是成就了女儿,还是害了女儿?你也没见过夏菁,你与她说过话就会明白,她就好像是外星来的移民,对地球上的事一无所知(除了她的专业知识)。她很少开口,一开口,完全是不通人情世故。”康文一口气地说完了,几乎没有停顿,可以想见他内心的愤懑已积压得太久了。

“兄弟,我也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要不是你这么声情并茂地讲述,还真不敢相信。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再处了嘛,你的条件也不差,总会遇到合适的。”

“是啊,根本就没法处,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了。这两个月真是心累。”

“咱们班里的女生,你没有考虑?”罗炜试探性地问。

“开玩笑吧,都那么小,怎么可能。怎么也得找个有好工作的。兄弟,找个条件好的,少奋斗十年啊。”

罗炜没说话。接着两人的话题来了个大跳跃,由包皮引发的问题谈到了割礼,由割礼谈到了犹太人。在这个话题结束前,康文说:“你说,二战前夕,犹太人流亡到西欧各国已经上千年了,无论是语言还是肤色等,早已被当地人同化。所以从外观和语言上根本就无法区别犹太人和非犹太人。后来我弄明白了,区别的标准就是是否信犹太教、母亲是否是犹太人,如果母亲是犹太人,子女也就自动是犹太人,没得选择,是这样吧?”

“对,是这样。”

“可我一直不明白一点。当**政府屠杀犹太人时,犹太人为什么不放弃信仰,改信天主教或是新教呢?他们就都那么虔诚,竟然为了信仰不要命?对于这个问题,你可否清楚?”

“1934年10月4日,**政府颁布了一条有关犹太人洗礼的通令:‘皈依基督教并不会改变身份!’所以,他们放弃信仰也没用,照样在被迫害者的行列。”

“原来是这样,兄弟够博学,一下子解决了我十几年的疑问。”

大约九点时,艺人们开始登台演出。歌手的歌声、乐手的鼓声此起彼伏,吵得两人无法继续谈话。于是两人结账——康文强行推开罗炜付款——走出酒吧。

“我喝了酒,就不送你了。”

“不必。你也别开车了,就把车放这儿吧。”

“没事,距离很近,况且喝得也不多,放心吧。”

“那好,到家发个信息。”

“OK.”康文说,一面做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