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头一棒
晚上吃完饭,初晞趴在书桌前给孩子们备课,一清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新上映的一部电视剧,名曰《将军百战死》,讲的是南北朝一位将军的故事。里面的反派一出场,一清就不淡定了,她推了推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朝初晞招了招手。
初晞放下教案,走到她身边,她惊讶地指着电视:“初晞,你看看这里面的秦将军,像不像万老师。”
初晞一看电视剧名,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她摇摇头道:“哪里像?人家那么帅,怎么可能是万老师?”
“我看了片头,主演里确实有一个叫万事非的!”她仍是一丝不苟地盯着屏幕。
路初晞不得不佩服她的记忆力,一个很少看电视剧的人,只一眼就记住了他的名字。她随着一清看了一集,还别说,万事非演反派演得还行,挺走心,额头上的伤疤也被齐刘海遮住了,形象还挺帅的。
“哎,我越看越觉得像万老师!”她碰了一下初晞的肩膀,“莫不是他是万老师的兄弟?”
她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你明天问问他不就行了吗。”
将军百战死首播的收视率并不高,而且还出现了一些负面评论,都说不应该让万事非演反派,男主太稚嫩撑不起剧......还说“赵剑客”以后接戏要小心了。
乐想公司准备明天一早开会,戚戚连夜就给万事非打电话。万事非也不知道他复出拍摄的第一部剧竟然会出现负面影响。
于是他连夜离开了杏棕村,赶回A城。
临走前他托何帆给初晞说一下,他公司有急事,他必须回去。
第二天一早一清满心期待地跑到学校,她想要求证万事非究竟是不是万老师。却得到了他离开的消息。
“何帆,他连夜就走了?”初晞忍不住问。她心想,他走的那么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难道是与将军百战死有关,难道反响不好?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知道万事非为这部剧付出了很多心血,给予厚望,若真的失败,对他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她也不知道她想这些做什么?他演的剧失败,不是正合她心意吗?她可以顺势劝他回去接手奶奶的公司,她自然而然不用还奶奶那五十万了。
她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下午趁一清上课,何帆将初晞叫到一边。
“初晞,万老师走之前要我告诉你,他公司有急事,必须要回去。”何帆说。
“何帆,你和那万事非是不是早就认识。”
“没有!”他连连否认,却不敢注视她的眼,“我们四个不是在这里认识的吗?”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她默默地走开了。
将军百战死不仅没能让万事非重新爆红,还给他招来了一群黑粉。这种情况使得公司上下一片哗然,公司高层分成两个阵营开始互相指责。一边说如果让万事非演男主绝不会失败,一边说万事非的时代造就过去了,以后别再让他接戏了。
处在另一间办公室的万事非抱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戚戚亦坐在身边陪着他。
万事非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看戏的时候,他力求完美,把每一场戏的台词都烂熟于心。拍动作戏的时候,他为了给观众呈现最好的视觉效果,再难再危险的动作,他也坚持不用替身。
在拍一场将军飞檐走壁的戏份时,万事非从五米多高的城墙上摔下来,虽然吊着威亚,但膝盖还是擦破了皮。
他对这部戏呕心沥血,结果却......
这次事件无异于给他当头一棒。
就在这万般沉寂的时刻,他的手机响了,显示着路初晞的名字。他的火气上涌,愤愤地划开了接听键:“路初晞,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失败了......不过你不要高兴地太早,就算我一辈子碌碌无为,我也不会让皇太后满意的!”
初晞莫名其妙地愣在了那里,她还没说一句话,人家就挂掉了手机。她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心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烦人精就是烦人精,本来想安慰你几句,你竟然挂我电话,好,算我多管闲事!
戚戚按着他的肩膀:“事非哥,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我又给你接了一部剧,都市爱情的,你演男主!”
戚戚的手机也响了一声,是短消息,戚戚一看,瞪大了眼睛!投资方来电,不让万事非演男主角了!
万事非抢过她的手机,一看,心里反而轻松了。戚戚强撑着笑意,拿回手机:“没事的事非哥,我再帮你联系其它剧组,我会一直帮你。”
意外总在悄然之间降临,几天后初晞接到老家临近的电话,说她妈妈忽然昏厥,已经送到A城中心医院救治。
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先去医院照看妈妈!她坐着早上六点那唯一一辆经过杏棕村的大巴车离开了这里,支教生活也不得不提前结束。
她来不及跟孩子们道一声别。
当天下午,她便赶来了医院,只见妹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哭泣。她妹妹路一一,身高一米六,身材圆润,梳着丸子头,一身牛仔装。
初晞拖着行李箱,奔向妹妹,一一一看见姐姐来了,便扑到她怀中:“姐姐,怎么办,妈妈......”
“一一不哭,姐姐在呢!”她一边安慰妹妹,一边望向母亲的病房。
经过医生诊断,初晞的妈妈得的是肾衰竭,俗称尿毒症。患者想维持生命,必须定时到医院透析。若想治愈,只有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路一一听了,哭得更厉害,她深知自己家的家庭情况,妈妈抢救的三万元还是邻居阿姨给,这下可如何是好?
路初晞看着诊断书,不经意间抹了一把泪水,她看着医生:“医生,肾脏移植手术的费用是多少?”
“大约三十万,还得看看有没有相符的肾源。现在肾源非常稀缺,有的人等好几年都等不到。我建议你们先做透析。”医生说。
“那多久透析一次,费用又是多少?”一一问。
“一个星期透析一次,一次报销完四百多。”
一一绝望地瘫在了长椅上,初晞目光呆滞地与妹妹并排而坐。命运又给她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她虽然手里还有九十多万,可她不能说服万事非回公司,这些钱不仅不能动,还得还奶奶五十万违约金。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尽快将万事非弄回商越集团。
晚上,她给妈妈和妹妹买好饭,然后坐着公交回到万事非的别墅。
万事非打开房门,一股酒气向她扑面而来,她捂了捂鼻子:“你喝酒了?”
万事非没有理会她,走向屋内,拿了一杯黄酒,半倚在沙发上。她关上门,看见沙发上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酒瓶子,不禁感到悲凉。
她走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黄酒:“万先生,胜败乃常事,喝酒伤身啊!”
“不用你管!”他蔑视着她。
“万先生,您就回公司帮帮奶奶吧!我听奶奶的助理说,奶奶每一天都忙到后半夜才睡觉,口袋里时常装着速效救心丸。”她艰难地开口,“奶奶已是古稀之年,你是她唯一的继承人,你不继承公司,你让她怎么办?”因为妈妈的事儿心烦意乱,路初晞说话有些急躁。
“按捺不住了吧?”他死死瞪着她那惹人爱怜的双眸,“再也装不下去了吧!我还纳闷那,那么长时间你都将我旁置,还说要支付奶奶五十万违约金。今日我才明白,你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对我爱答不理,是故意引起我的兴趣。路初晞,你不愧是高材生,这一招欲擒故纵,玩得高啊!”
“万先生,你说什么?”初晞一脸尴尬,勉强保持着平静,“什么欲擒故纵?”
他冷笑一声,将她拽起来,“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什么?你还说戚戚心术不正,我看你才是心术不正的心机女吧!你为了得到那一百万,处心积虑地设计我,让我一步步坠入你的陷阱,我真是太傻了,竟然还去杏棕村陪你。”
路初晞明白了,原来是他误会了。她想要扯开他的手,奈何男生的力气总比女生的大,试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
“是,你说的没错。”她准备破罐破摔,用不服输的姿态凝视着他,“我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欲擒故纵,故意勾起你对我的兴趣,伺机劝说你接管奶奶的公司。”
“你终于承认了!”他把她丢在了沙发上,指着她吼道,“从今天开始,滚出我的生活。”
她被仍在沙发上,高傲地抬起头,却不看他:“万事非,我就不明白了,你家有家族企业要继承,你还在这里颓废什么?你的作品不就是反响不好吗?这有什么?我告诉你,这世界上,除了生死,就无大事。”
“你个虚荣女懂什么?”
“虚荣?”她站起身,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虚荣......那是......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
她拿上背包,正欲离开,刚刚走到门口,转过身子面朝着他:“你还记得小叶子么?她奶奶让她大冬天里洗尿布,双手全是冻疮,可奶奶生病的时候,小叶子给奶奶请村医,给奶奶喂药,还得照顾弟弟,她从无怨言。一个孩子尚且如此,万事非,你连个小孩子都不如,这样的你,真让我失望,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找你。还有,奶奶住院了,医生说她是心供血不足。你去看看她吧,毕竟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她走出去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滴落下来。她没带伞,只好小步跑着。几十秒后,雨水还是无情地打湿她的全身。她索性不跑了,在雨中缓步行走。
她的热泪和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颈部。就这样,她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中。
万事非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着路初晞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是啊!奶奶也没对他怎么样,她毕竟不是他的父母,给不了父母之爱。再说奶奶这些年一直独立支撑着公司,举步维艰,也许是他对奶奶要求太高了。
人都是如此,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他走到窗边,拉开紧闭的窗帘,雷霆大雨伴着闷雷呼啸而至。他惊讶之极,怎么下雨了,她......好像没带雨伞。
他立刻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她早已无影无踪。
她回到了医院,在卫生间换了件干衣服,就去伺候妈妈。
妈妈已经转醒,正在和一一吃饭,一看她来,便嫌弃地看着她:“你这死丫头上哪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妈,我去找人借钱,预备给您做手术!”
“可是姐,就算你借来了钱,也没有肾源啊!”一一说。
“不是可以亲属移植吗?我给妈捐!”她说。
一一一脸尴尬没有吱声,妈妈倒先不淡定了,手一抖,稀饭险些撒掉:“什么移植?我不答应,还是透析吧!”
“妈,透析治标不治本!移植才能根治您的病!难道你想以后经常去医院报到啊?”初晞拿起苹果削了起来,“钱您不用担心,我借了点,再贷款,足够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妈妈忽然吼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在手术台上,你就没有负累了。我告诉你,路初晞,你妄想!”
母亲抓起柜子上的一袋水果砸向路初晞,路初晞闪避不及,被砸到了腿。她们的动静实在太大,已经影响到隔壁床的病人,护士闻讯赶来让她们小声一点,这是医院。
一一也蹲下帮姐姐收拾被母亲扔到地上的水果,收拾完之后,她握着姐姐的手,一同走出了病房。
姐妹俩站在走廊的尽头,一一凝视着她:“姐姐,妈妈可能是怕下不了手术台,毕竟换肾是个大手术,存在风险。”
“可透析终究会恶化的!爸爸已经......我们姐妹只有妈妈了。”她眼角闪动着泪水,已经丝毫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虽然妈妈苛待她,但妈妈毕竟给了她生命,她真的不想看妈妈身体恶化,直至死亡。
“姐,你真的有钱吗?”一一用惊异的眼神打量着她,“医生告诉我,做完手术也不是高枕无忧,还有排斥反应,医疗费不可估量。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难道你想背负一身债务吗?”
“一一,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为了妈妈,哪怕弄得一身债,我路初晞心甘情愿。”
说罢,她又回病房照顾母亲了。
晚上,母亲睡下,送走了妹妹,初晞便去楼上的VIP病房看望商雨。商雨住院还不忘处理公务,一见她就问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她顾惜奶奶尚在病中,不忍刺激她,就撒了谎。
“有进展就行。”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你看我这身子,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呢?”
“奶奶哪里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她笑着看向奶奶。
“这孩子,真会说话!要是事非有你一半懂事孝顺那就好了。”她叹息着。
“奶奶,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想问事非的父母吧!”
她木讷地点点头。
“事非的父亲,叫做万卿,是我和我先生的独生子。”商雨讲诉着过往,不禁潸然泪下。
商雨夫妇对这个独生爱子寄予厚望,万卿很争气考上了国际的商业学院。学成归国次年到商越公司历练,没想到却与公司里的小小职员坠入爱河。
商雨勃然大怒,她想让万卿与善信公司的千金联姻。万卿当然不从,竟然带那个小职员私奔了,从此杳无音讯。
两年后,有人送来了一个半岁的婴儿至商越集团。
“那婴儿就是事非吗?”初晞问。
“是,万卿写了张字条,说无力抚养孩子,故而送回来,让我们抚养。我们带他去做亲子鉴定,确实是万卿的儿子。我们一想,万卿走了,养个孩子也好,以后把公司交给他。再后来,我先生就去世了,我一个人支撑公司,实在无力抚养孩子,就把他送去了寄宿学校,却忽略了对孩子的教养,让他那么恨我。”说着说着,商雨哭了起来,助理小齐还是第一次看到董事长哭,再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
病房门口一个五十岁西装革履的男士,一边抹着泪一边离开门口向走廊尽头走去。
“奶奶,这不怪你!”她抱着商雨,“都是叔叔的责任,不顾父母心意就一走了之,生下事非却不养育,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儿子?这种父亲?”
“我也有责任,当日我先生说就成全万卿吧!是我怕得罪善信集团,非要一意孤行,棒打鸳鸯。是我害事非没有父母的疼爱,初晞,我知道事非热爱表演事业,若不是公司无人继承,我是不会阻止他。哎,善信集团的田姑娘也是明白人,万卿离家出走后,她对她父亲说不要因为儿女婚事,影响到公司的合作。总是我们亏欠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