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默然缩在包厢的角落里，捏着杯鸡尾酒时不时抿一口。目光浅浅的从狂欢的人群里扫过。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热闹，只不过在国外的这些年里，习惯了。在热闹的地方反而能让她心安一会。
很快设计部的人一个个轮流朝她敬酒，寒暄。作势要拉着她一起疯，不过被她一一婉拒了。男男女女起着哄劝了几句，瞧着没什么效果，也就作罢。这些天的相处，他们也都知道，她的性格实在是冷清加之又是上司，也不敢太过分，闹了闹就转战别的地方。
不过她的助理小茹就倒霉了，一个刚实习的姑娘，害羞得不行，最后被他们闹哄哄拉上去唱歌。
“看看咱们的季设计师，现在是下班时间耶，她也太规矩了吧！好冷清的一个美人啊！不过，就是这么冷清才越发勾人。”袁伊看着角落里安静的人语音上扬，挑了挑眉头。
她用手肘戳了戳一旁清俊的男人，“诶，咱们设计部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了，你去试试。”
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看起来很年轻，被袁伊这么一说，看着默然的眸子立马一缩，掩饰的低着头，耳尖却冒着一点点红。
清纯又可爱，像个大男孩。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入职的实习生来许慕，也是是设计部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默然捏着酒杯，眸子格外的空荡，这已经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在国外感觉自己快要挺不过去的时候，她就会到酒吧里坐一晚上，看着身边形形色色麻木疯狂的人群，她就觉得自己又缓了过来。
尤其是她被退学的那段时间，害怕得连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她怕责怪……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直到一片阴影打在她身上，默然才缓缓回神。身旁站着的男人有点拘束，眉头紧着似在寻思怎么开口。
默然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许慕。她看着他，在等着他开口。
许慕慌张的擦了擦脸颊，面对她无比坦然的神色有些闪躲。“默然姐，我可以坐这里吗？”
默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莞尔道，“当然。”
“默然姐，你在国外待了几年？”
“八年吧。”
“你在总部的待遇比这里好，怎么想到要回国呢。”
默然一怔，抿了一口酒，声音几乎微弱得不可察觉，“因为一个人……”
“……嗯？”许慕没听清。
“吱呀，”一声，包厢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默然捏着杯子的手一抖，眸子下意识的就朝门口看去，下一秒她又生生收回来了。
低头苦笑，继续喝酒。
“总裁好！”大伙集体打招呼。
夏天泽客套了几句，拿起一旁的酒朝包厢的角落走去，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人，目光阴沉。
林助理看着有些诧异，这次要留下来一起聚会？不合常规啊！
“你要不要蛋糕？”
许慕还是有些拘束，不过看着眼前的人一直淡淡的笑着，又受了些激励似的愈发兴致勃勃。
默然听着，心里已经索然无味，只不过时不时应两声。
可眼前这个人太热情了，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敷衍。就在她要开口打断许慕的时候。
一道略冷的声音插了进来，“Noreen，可有兴致谈一谈。”
许慕一看来的是夏天泽，强大的气场让他立马让出位置，“总裁，你们慢慢聊。”自己还是不要打扰谈正事才是。
夏天泽侧步，让他离开，看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上前，坐了下去。
随着他的靠近，沙发沉了下去，默然的心很慌，但在外面她从来不显露她的情绪，所以一直等着他开口。
可十几分钟过去了，他好像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默然疑惑了，他刚刚不是要找自己聊聊吗？怎么又不开口了。
她有点坐立不安，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拽着衣角正要找借口离开。
就被身旁的男人抢先一步，“怎么不打算给我敬酒吗？”尾音浓重像是酝酿了很久。
默然愣了一下，摸不着头脑，拿着酒杯，思量了一会，直呼姓名好像不合适，“总裁，我敬你！”
夏天泽的眉头拧得厉害，眸子晦暗不明，倒是会划清界限。
默然举着杯，身旁的人没有反应，良久，手有些僵。她有些尴尬，默默的放下杯子。
低语着，“何必这样故意为难我。”
“季默然，你还有心吗？”他的声音格外低沉，似在喃喃自言自语。
季默然一时间哑然，疑惑又诧异。他有什么可以来抱怨自己的呢？
“算了，你回国是因为失恋吗？”他有些恼怒。
“什么？”默然诧异。
男人听到她诧异的语气，浑身低沉的气压消散了不少。
“上次遇到你，看你哭了，不是失恋吗？”
默然再次哑然，说失恋也……确实。
夏天泽看着她沉默，眼底的阴沉涌动，心里泛着冷笑。
自己还真是有病，现在还想着给她找借口！
突然一声温和清脆的声音闯进他的耳朵里，抚平了他的翻腾的怒气，“没有。”
“你说什么！”
“没有失恋。”默然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企图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从来不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各自揣度。
她想知道，他问这个到底是好奇还是……关心？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男人神色微微一闪，她捕捉到了一点属于他的软弱。
可随即，他像是要让她知道她瞧错了一般，嗤笑了一声，打破她所有的期待。
“你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我吧！这些年你应该很得意吧！还是到现在都以为还能随意牵动我的情绪。”他的语气变得愤慨，可细听就能听出他话语间的几分无奈和不甘。
“你看到我不会惭愧自责吗？还是现在看到我会后悔申请回国。如果可以，是不是又要跑回国外去？又要一走了之？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
默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说起这些，想要解释，却又说不清楚，思绪纷乱，“对不起，是…是我不对！可是……”
“可是什么？我是傻了，才会让你那般戏耍，玩弄。”
“我没有……”季默然看着他的眼睛几近哀求。
“没有什么？没有不辞而别，没有暗示你喜欢我？”男人气愤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心软，语气更加的强硬。
季默然抵着脑袋，不安的抠着手指。明明不该是他说的那样的，可他说的却是事实。
“我被你戏耍了两年，全是我活该？那是因为当时我喜欢你。
可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全当是我自作多情。
可你为什么要骗我！既然骗了，为什么又一走了之。
季默然你总是这么肆意妄为吗？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推得远远！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站在我面前…
呵，季默然，你有心吗？”
男人咄咄逼人，语气讽刺道，“你不是出国学音乐去了吗，怎么是设计毕业，看来在国外混得不怎么样。”
默然节节败退，垂着脑袋，像只可怜的仓鼠，语气软弱得没有一丝攻击性，“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你这样说很自私。”
“什么！”夏天泽气极了，这女人怎么能如此坦然说出这句话。当年是她不辞而别，是她让自己离她的生活远一点，到底是谁自私。
“季默然，你！你真行!!”夏天泽咬牙切齿。
默然僵住了，下意识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不是……我没有……”
包厢里的劲歌热舞掩盖了这小角落的争吵。
当时确实是自己不对，不应该不告而别。可自己面试完回国之后，就立马找他解释了啊！只不过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他掐断了。
难道他就没有错吗？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拖着疲惫的身躯，季默然不知道怎么就坐着出租车到家了。
她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拿起钥匙小心翼翼的大开门，轻手轻脚的遛了进去。
遛进客厅就看见一个人从书房走了出来，穿着睡衣。
默然看着走过来的老头诧异道，“爸，你睡书房？”
季爸爸不好意思，嘿嘿的干笑道，“惹你妈生了一会气。”
“倒是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公司有个庆祝。”她敛着眸子，眼睛里有些发软。
“累了就快点去休息，早上还要起好早呢。我寻个机会和你妈妈说说你出去住的事。家离你公司太远了，都绕了大半个S市，每天看你那么辛苦，你妈妈也心疼。就是有点不舍得你出去住。毕竟这好不容易才回来。”
默然听着，心里又酸又软，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连回家都要偷偷摸摸的，还要把情绪藏得严严实实的。顿时委屈得不行，情绪一涌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的眸子瞬间就湿漉漉的，滴滴答答的掉着眼泪。
突然，她抱住爸爸，缩着他的肩膀上，断断续续的抽噎道，
“爸，我受委屈了……好委屈……”
夜孤寂绵长，女孩用眼泪在夜色里尽情的宣泄她的脆弱……
………………
早上，默然走后，季妈妈叫住准备去遛弯的季爸爸。
“刚林，下午你没课吧！”
“怎么了，老婆？”季爸爸一听，眼睛一亮朝季妈妈走了过去。
“陪我一起去看房。”
季爸爸诧异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看来昨晚她是听了墙脚了。
“你……”
“默默公司不是远吗？她忙这忙那，哪有时间看房子。再说她会看什么房子。这么大人还要人操心。”
季爸爸了然，还不懂她什么心思嘛！就是拉不下面先服软呗。他乖乖的应下来，“好的，老婆。中午默默也不回来，就别在家弄了。我们俩正好出去吃，还是那个老地方，你喜欢的菜。”
季妈妈红着脸不理他了。
……………………
这些天，默然再也没有碰到他。尽管是一个公司，但除了一些重要的会议，两人几乎不可能会遇到。看来，之前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
默然又回到枯燥繁重的工作中，听着手机铃声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喂，卿卿，怎么了？”
“我的默默啊！你现在下班了吧。不是说了带我男朋友给你看看嘛。我已经找好地方了哦，离你们公司特别近。快点过来，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付卿一阵长吁短叹。
季默然被她逗笑，“好，你太兴奋了吧！等着，我马上过去。”
季默然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走了出去。
办公区的人已经走光了，默然吐了一口气，原来这么晚了。
她刚走几步就被喊住了。
“默然！”
原来还有人啊，季默然回头就看到许慕站在那，清俊的样子有些雀跃。
“你怎么还在？”
“我，我可以请你吃饭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看来是特意等在这的。
默然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和朋友有约了。”
他似乎被打击到了，眸子闪过一丝失望。那副认真又懊恼的样子让人看了还有点揪心。
默然叹了一口道，看着他单纯的眸子实在不忍心伤害，“我没有敷衍你，是真的有约，下次吧，下次我们约。”
许慕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好。”嘴角咧出一抹清冽的笑。
季默然暗道，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和他说清楚。
…………
一家闹市中餐馆，里面很热闹。默然在门口张望了。服务生在打算走过去询问的时候。
付卿看见她站起来挥了挥手。
“默默，在这！”
季默然走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替她擦着餐具。
“默默，这是木晖，我男朋友，也是我们部门的主辑。”
付卿挽着他的胳膊兴冲冲的介绍道。
木晖看着对面的季默然，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艳。
“你好，我是兴瑞杂志的主编。”他没想到付卿的朋友居然这么漂亮。浑身有股从中国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气质。
默然对他笑了笑，不留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握手，“不好意思，刚刚来得急，手心都是汗。”
她坐了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见面，肢体接触还是要注意的，尤其还是好朋友的男朋友。
“又不是谈工作，握什么手。搞得冷冰冰的。是吧，默默。”付卿见状风风火火的扯下他的手腕，拉着他坐了下来。
“我跟你说哦，这家店超级火的，我可是排了好几天才排到的哦。你喜欢的口味，辣的。”
付卿叽叽喳喳的聊开了，一旁的木晖熟练的给她添茶水，夹菜，简直无微不至。
“你男朋友很体贴。”对于这样的夸赞，默然丝毫不吝啬。
付卿笑得眉眼弯弯，“是吧，是吧，他对我可好了。就是有一点，我们是地下恋情。”说到这她托着下巴有些生气。
女人就是这样喜欢耍一些小聪明，给男人施压。
“嗯？你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默然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是，他不让我公开，说这样影响不好。”付卿撒娇的扭头不理他。
木晖及时哄道，“亲爱的，我错了，我们杂志社那些八卦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记得那个辞职的女编辑吗？她被说得多难听。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嘛。”
“可你又不是什么集团老板，他们能说什么啊！”
“我也是担心你啊，再说我对你不好吗？生这种气可不值得。”
“哼！”
得，打情骂俏起来了。
默然决定以后再也不单独和情侣一起吃饭，腻歪得她都要受不了了。
吃了一会，付卿去了洗手间，坐着一旁的木晖突然对默然说道。
“听卿卿说，季小姐你是在sky上班，和sky的总裁夏天泽还是高中同学。那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个忙。
卿卿要采访他，可联系了他好多次都被推了，听说你和他熟悉，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去说说。”
默然握着筷子的手一怔，“卿卿说我和他很熟？”
“哦，那倒没有就是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但至少比我们这些外人有情分不是。”
默然悬着的心沉了下来，毕竟没人希望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自己感情上的事。
想到夏天泽对她说的那些话，心倏的一紧，他现在怕是都不想在看见自己吧。
神色低沉，“不好意思，我可能帮不到你们。”
“季小姐……”木晖还想争取一下。
这时默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看着来电显示，对着木晖快速说道，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帮我向卿卿解释一下。”
说罢，她接通电话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