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中遇贼
《东夏史》：始记至今八百载有余，天下五分，北凉，南疆，西北昆仑，东南魔岛，中居者锦，地广，盛强之最也。闻有蓬莱仙境于东海之东，然位置不详，未有亲闻者；亦闻昆仑曾有仙曰灵，因患不可知，绝踪，不复现。
今锦帝号曜，称天玄。十五年，帝恙，退朝不宣，臣不得见。丞相杨氏，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以为皇子昭尚幼，未有治国之能事，因拒监国之，百官抗议，丞相不纳谏，无果。建风火营，其间高手如林，杀人如麻，威风凛凛，内除政敌，外斩逆民，纵横锦境，无可抗者，百姓瞠目自危。
北凉赫连氏举兵压境，屡扰，边民不得安居，锦冀王衡守之，固虽乱象偶，经年未有异动，战不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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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国黎城，北凉的风吹到此地，黄土之上，浮沙之中，孤立于大漠的城池抵不住从极地送来的冰霜和寒意，狂风在城里肆虐，老树断了枯枝，立刻被卷进漫天的尘土里，消失不见。
城外，一群蒙面杀手持刀而立，围住了立于风暴之中的男子。众人的衣衫皆被吹得簌簌作响，好像随时会被剥离撕裂，然而被围攻的男子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岿然不动，唯有衣衫作响，碎发飞扬，他的脸隐在斗篷的阴影中，暗淡的光下，只能隐约看到干净而镇定的侧颜。
终于在某一刻，蒙面杀手们率先打破对峙的僵局，向男子冲了过去，战局一触即发。蒙面杀手们跑动时脚步似有章法，招式乱中有序，是有意的结阵而袭！
男子却并不慌张，只在一人快到近前时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其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掩不住气势磅礴的长剑挥出的冷厉光芒，风沙中刀光剑影时而闪现，战局焦灼，明明是以多敌少，杀手们却并未能占到上风。男子身形快若无形，出手利落狠厉，剑落之处，必有血光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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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落，还是别的什么…整个世界被染上壮丽的红，黑云压顶，天际线却是耀眼的白，刺进云里，撒入无边的红海中，也擦出了连绵的山上浓重的黑，风景绝美壮丽，四周却宁静得有些诡异。整个世界，像是被上错了色，与现实截然不同。
华甄还来不及想这是哪里，视线微微一偏，一个女子出现在她面前。与其说出现在她面前，不如说出现在眼前的画面里，因为她尚不知自己是否也身在其中。女子背对着她，身上的服饰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女子如墨般的长发轻轻飞扬，划过柔和的曲线，华甄能感觉出她正宁静的望着眼前的景象。从背影看她明明很年轻，而气质却很孤绝，仿佛经过了成百上千年的沉淀。
“你是谁？”她问。然而声音似乎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
女子听到华甄的话，缓缓转过头来……
睁开眼，头顶茂密的树叶如密网般罩住了天空，光线从缝隙中穿透下来，在华甄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阳光很暖和，还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缓缓坐起来。
四面八方各种鸟类叽叽喳喳的叫声不断传来，还有并不太好闻的动物气息飘入鼻中，周围的一切如此真实而鲜活。
她正身处于一片树林中。
华甄又茫然的坐了下才缓过神来，有些索然无味的抿了下唇，她略感遗憾，怎么梦里的女子刚要转过头来时她就醒了呢？
虽然有点好奇，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去深思，毕竟只是个梦而已。酷暑时节，又是午后，炎热异常，她在半路遇到了此地的农家，好心的大爷用驴车载她一程，驴车在无人的山道上前行，她坐在车上的稻草堆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大爷还在前面赶着慢悠悠似乎也昏昏欲睡的老黑驴，貌似都不知道她睡了一觉，华甄看时辰推算自己睡了多久。
天气太闷热，空气里夹着湿意，华甄能感到额前的头发都汗湿了贴在鬓旁，看来会有一场大雨。不过就算再热，她也不敢摘下披风的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听说此地常有山贼出没，还是谨慎些好。
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华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百无聊赖的赶路。
不一会，天边隐约传来滚滚雷声，浓云席卷而来，果然是要下雨了。
夏季的雨势来得迅猛，眨眼的功夫就酝酿出了一场大雨。山间小道里，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华甄很快浑身都被淋湿，她无奈的想至少现在凉快了。
驴车行至茂密的林中，高大的树木愈发显得人在其中的渺小，因为下雨林间有些雾气缥缈，四周静得有些不寻常，只有淅沥沥的雨声哗啦啦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此情此景华甄没由来有些害怕，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没过多久，果然周围突然传来骚动，十几个人影举着刀从林中窜出来，竟是埋伏在此的山贼冲了过来。
华甄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倒是老大爷镇定许多，他喊一声：“姑娘，坐好了！”然后一挥鞭子，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老黑驴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居然嘶鸣一声突然发力，蹄下生风般猛的冲了出去，并且顺利突破了山贼的包围圈。
山贼们在后面叫嚣着穷追不舍，老黑驴一路狂奔，华甄勉力抓住车边，然而山路崎岖颠簸，车速又太快，她东倒西歪，几次凌空，连着车身和稻草几乎被甩飞起来。
过一个急弯时，华甄身形不稳，加之雨水冲刷手上打滑没能抓紧扶手，当真被甩了出去。
华甄被抛到一旁的草丛里，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抬头时老伯和驴车已经跑出很远，瞬间消失在了小路里。
身后山贼的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来，树林里大雨磅礴，她孤立无援，望着陌生的树林，说不慌张不害怕是假的，但华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不能落到山贼手里。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华甄爬起来，往身后茂密的灌丛里跑去。
脚下泥土湿重，拉扯着裙子和披风的下摆，视线受到雨水的阻碍，这一切都在拖慢华甄本就不是很快的速度。好像跑了很久，却并没有跑多远，加之与常年生活在此的山贼相比，华甄并不熟悉路，于是与山贼间的距离大大缩短。
听见山贼们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华甄一咬牙，发足狂奔，快速的动作带起的裙角飞扬，脚落在泥泞中激得水花四溅，林间忽然刮起的一阵大风吹掉了她遮头的帽子，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只见她乌黑的头发贴在脸旁，愈发显得肤白胜雪，干净无暇，是这山间最夺目的所在。
山贼们一见是个女子更加兴奋，加快步伐追上来，同时嘴里还说着下流污秽的话。
很快，他们以合围之势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一个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突然从前方跳出来，华甄被吓了一跳，能看到那男人狞笑时露出的满口黄牙，她又怕又恶心，欲往另一个方向跑，然而山贼们已经追到近前，截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小娘儿们够水灵啊。”男人们满脸淫笑，看着华甄的神情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都不要被这群人侮辱，华甄暗自想，她面上尽量表现得镇定，手却悄然摸出别在腰间防身用的小刀，在一个男人伸手来抓她时突然朝他刺了过去，招式虽笨拙，但对方可能压根没想到她会攻击，竟被她袭击成功，手臂被划出一条口子，而她顺利躲了过去，闪到男人身后。
一旁的山贼们看戏般嬉笑起来，而被她伤到的男人勃然大怒，反应很快地拧身就朝华甄再次袭来。
其实华甄毫无技巧和经验，所有动作全凭意志和本能，所以当山贼反应过来后，她再无任何优势可言，躲得了刚才那一下，却再躲不过后面的攻击。
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眼见那只又黑又糙的手已到近前，就快要碰到她时，一道隐在雨里的微弱破空声突然响起，接着一个什么物事击中了男人的手。
这下可比华甄刚才那下厉害多了，男人吃痛惨叫一声，手上瞬间鲜血淋漓，竟被扎出个窟窿。然而他还来不及说话，又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枚短箭已精准地扎进了男人的太阳穴里，短箭没入脑袋，只末端的一点箭羽还在外面，沾上丝丝鲜血，可见力道非凡。
华甄和已经死掉的男人都瞪大了眼，皆是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死掉的男人“嘣”的一声倒在地上，片刻后，山贼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死掉的同伙是被隐在林中的人杀死了，于是脸色变得铁青，又戒备的向四周张望过去，叫嚣着让射箭之人出来，可是林子太大，短箭突然袭来，根本无从判别方向。
众人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注意力都暂时从华甄身上转移开了。
一伙人分不同方向朝林中搜去，又有两只箭毫无征兆的从林中射出来，两个人应声倒地。
所有人都举着刀，却皆僵在原地再不敢妄动，林子一时间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里。
随着那两人的倒下，林中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凝固肃杀，其余人心下不由有些忌惮起来。敌在暗，我在明，那人似乎在以此方式无声警告：再前进一步，便是死路。
终于，其中一人恶狠狠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可雾气氤氲的树林深处依旧只有沉默。
几人对视一眼，虽是蛮横的山贼，但皆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已经损失了三人，目前看来也不是林中那人的对手。拿定主意，其中一人又朝林中恶狠狠道：“你等着！此仇必报！”这才不甘心的退开。
众人走过华甄身边时，华甄被他们恶狠狠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抖，最后一人盯着华甄，目光如困兽般饥渴森寒，但到底忌惮林中的人，愤愤然走了。华甄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山贼很快消失，死掉的山贼的尸体也被同伙抬了回去，华甄站在林中，雨水冲刷稀释泥里的血液，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放眼望去，大雨磅礴的林中，只有她一个人了。
大雨声回响在林中的声音有些空，她任由大雨把自己淋个透彻，呆站了片刻，才举步朝林中走去，走过那些山贼找那人走出的最远范围时，她顿了顿，林中没有动静，看来是不打算阻止她前行。她小心翼翼的迈出第一步，走进林中。
隐约寻着短箭射来方向找了许久，来来回回把大致的范围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对她出手相救的那个人。
其实她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能找到人。对方功夫高深，若存了心不想被她发现，她又怎么找到呢。
正准备就此作罢，这时脚下踩过一节树枝，断裂的清脆声传入耳中，华甄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
她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雨水如透明的线条打在脸上，视线延伸出去，那个人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深色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身形和脸，华甄只能看到他干净白皙的下颚线。
林中那样静，她仰头看着他，虽然看不见他的眼，却知道一道深沉的视线正落到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