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枝（八首）

其一（宜春苑外最长条）

宜春苑外最长条①，闲袅春风伴舞腰②。

正是玉人③肠绝处，一渠春水赤栏桥④。

【注释】

①宜春苑：秦宫苑名，故址在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南。最长条：指细长柔软的柳条。

②舞腰：形容杨柳细软，随风若舞。

③玉人：美人。

④赤兰桥：长安城郊桥名，因有红色栏杆而得名。隋时香积渠水流经此桥流入京城。

【译文】

宜春苑外柳丝轻摇，好像舞女纤弱的腰肢在春风中起舞。

在那女子相思断肠的地方，一渠春水从赤兰桥下缓缓流淌。

其二（南内墙东御路旁）

南内墙东御路①旁，须知春色柳丝黄。

杏花未肯②无情思，何事行人最断肠。

【注释】

①南内：指唐时长安城内的兴庆宫。内：“大内”的简称，指天子的宫禁。御路：皇宫内的道路。

②未肯：未必。

【译文】

兴庆宫宫墙旁边的御路上，柳枝像是早已知道春天即将来临，伸出了嫩黄的柳丝。

杏花未必没有自己的情思，只是不知道人们为了什么事而如此伤怀！

其三（苏小门前柳万条）

苏小①门前柳万条，毵毵金线②拂平桥。

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③伴舞腰。

【注释】

①苏小：苏小小（479-约502年），南齐时著名歌伎、钱塘第一名伎。

②毵（sān）毵金线：形容细长的枝叶。毵毵：毛发、枝条等细长的样子。

③朱门：豪贵人家的朱红色大门。

【译文】

苏小小家的门前有许多柳树，细长的柳丝像金线一样在平桥上方轻轻拂动。

黄莺停止了鸣叫，东风轻轻吹来，好似与朱门紧闭的大院内的女子一起起舞。

其四（金缕毵毵碧瓦沟）

金缕毵毵碧瓦沟①，六宫眉黛②惹香愁。

晚来更带龙池③雨，半拂栏干半入楼。

【注释】

①金缕：指柳条。碧瓦沟：屋上碧绿的琉璃瓦槽。

②六宫眉黛：代指皇帝的嫔妃。

③龙池：池塘名，在兴庆宫内。玄宗故宅在隆庆坊，宅中有井，井溢成池，中宗时，井上常有龙云呈样，所以称“龙池”。

【译文】

刚刚舒展着嫩黄枝丫的柳条如细长的金线一般，在屋上碧绿的琉璃瓦槽旁摇曳生姿，引起宫女们无尽的春愁。

傍晚的时候，柳条夹杂着龙池的雨水，一半拂过栏杆，一半伸进了小楼中。

其五（馆娃宫外邺城西）

馆娃宫外邺城西①，远映征帆近拂提。

系得王孙②归意切，不关③芳草绿萋萋。

【注释】

①馆娃宫：春秋时吴国宫殿名，故址在今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西南灵岩山上。邺城：三国时魏都，故址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南。曹操曾在此筑铜雀台。

②系：连结，拴着。王孙：皇室贵族的后裔，泛指富贵人家的子弟。此处代指游子。

③不关：无关，不相关。

【译文】

相隔千里的馆娃宫的宫外和邺城的西边，都生长着许多柳树，千万条柳丝远远地映着征帆，轻柔地拂动着岸堤。

柳丝好似懂得行人思归的迫切心情，而这一切却与碧绿茂盛的芳草无关。

其六（两两黄鹂色似金）

两两黄鹂①色似金，袅枝啼露动芳音②。

春来幸自③长如线，可惜牵缠荡子心④。

【注释】

①黄鹂：即黄莺，色黄而艳，嘴淡红，鸣声悦耳。

②袅枝：形容柳枝柔细摇曳。

芳音：形容啼声优美清脆。

③幸自：本自，原来。

④可惜：可爱，可喜。荡子：久行在外、流荡忘返的人。

【译文】

成双成对的黄鹂鸟披着金黄的羽毛，在柳枝间跳跃啼叫，露珠随之滚落。

春天的柳条细长如线，也许它们能牵动久行在外的游子的思归之情吧。

其七（御柳如丝映九重）

御柳如丝映九重①，凤凰窗映绣芙蓉②。

景阳楼③畔千条路，一面新妆④待晓风。

【注释】

①九重：九层，九道。亦泛指多层。古代皇帝住所有门九重，故称九重宫，特指皇宫。

②绣芙蓉：指芙蓉帐。芙蓉：荷花。

③景阳楼：景阳宫内钟楼。景阳：宫名。在今江苏江宁县北。

④一面：满脸。新妆：指楼中佳人晨妆。

【译文】

皇宫内的柳条如丝般舞动，映照着重重宫殿，窗户上雕刻的凤凰花纹与绣帐上的芙蓉花纹交相辉映。

景阳楼畔万千的条条道路上柳枝，好像楼上晨起梳妆完毕的女子正迎接着晨风的吹拂。

其八（织锦机边莺语频）

织锦①机边莺语频，停梭垂泪忆征人。

塞门三月犹萧索，纵有垂杨②未觉春。

【注释】

①织锦：暗用前秦苏蕙织锦为回文璇玑图的典故。

②垂杨：泛指柳。

【译文】

她坐在织锦机边，听着窗外一声声的黄鹂欢叫，想起远征的亲人，不由得停下织梭，泪流满面。

虽然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但塞外依然是那样荒凉萧条，那里即使也有柳树，却并未感觉到春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