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铁汉斯
从前有一位国王，他的宫殿附近有一座大森林，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出没。有一次，国王派了一个猎人到森林里去猎一只小鹿，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也许他遭遇了不幸。”国王说，第二天又派另外两个猎人去找他，但他们两个也一去不复返。第三天，国王把所有的猎人都召来，对他们说：“你们去把整座森林都搜一遍，找不到他们三个决不罢休。”可是这些猎人也一个都没有回来，就连他们带去的一群猎狗也不见了踪影。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到森林里去了，整座森林显得无比寂静而荒凉，只是偶尔看见一只鹰或鹫在森林上空飞过。就这样过了许多年。有一天，一个外乡的猎人来见国王，要求国王雇用他，并自告奋勇到危险的森林里去。但是国王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对他说：“那里面非常不安全，我担心你的命运比其他人好不了多少，进去就出不来了。”猎人回答说：“陛下，我甘愿去冒冒险；我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
于是，猎人带着他的狗到森林里去了。刚走了没多久，他的狗就发现了一只野兽的踪迹，想追踪而去；可是还没跑几步，它就来到一个深深的泥潭前，无法前进了。突然间，从泥水中伸出一只赤裸裸的手臂，一把抓住狗，把它拖进了水里。猎人看见这种情形，急忙返回去，找来三个人，让他们用带来的桶把泥潭里的水淘干。当泥潭见底的时候，他们看见那里躺着一个野人，他浑身上下呈褐色，像生了锈的铁一样，他的头发从脸上垂下来，一直垂到膝盖上。他们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带进王宫。人们看见这个野人感到非常惊恐，国王下令把他关进一只铁笼，放在院子里，谁也不准打开，否则处以死刑，钥匙由王后亲自保管。从此以后，人人都可以到森林里去了，保证平安无事。
国王有一个八岁的儿子，一天他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把他的金球掉进了铁笼子。小男孩跑过去说：“把我的球扔出来！”野人回答说：“不行，除非你先把笼门给我打开。”小男孩说：“不，父王有令，我不能这么做。”说完就跑开了。第二天，他又来要他的球，野人说：“给我把门打开。”小男孩还是不愿意。第三天，国王骑马出去打猎，小男孩又来了，说：“就算我愿意把门打开，我也没办法，我手里没钥匙呀。”野人听了回答说：“钥匙就放在你母亲的枕头下面，你可以把它取来。”小男孩急于要回球，把一切顾虑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取来了钥匙。铁门开起来很困难，小男孩开门时夹伤了手指。门刚一打开，野人就从笼子里跑出来，把金球还给他，急忙逃走了。小男孩突然感到害怕起来，在他后面喊道：“嗨，野人，别走，不然我会挨打的！”野人跑回来，把小男孩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快步向森林里跑去。国王回来以后，发现笼子空了，就问王后是怎么回事。王后什么也不知道，赶忙去找钥匙，钥匙也不见了。她喊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人答应。国王派人到田野上去找，也没有找到。他马上猜到出了什么乱子，于是整个王宫都笼罩在忧愁之中。
野人回到幽暗的森林里以后，把小男孩从肩膀上放下来，对他说：“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母了；不过我愿意收养你，因为你放了我，而我也很同情你。只要你一切都按我说的去做，你会得到好处的。金银财宝我有的是，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多。”他用苔藓给小男孩铺了一张床，让他在上面睡觉。第二天早上，野人把小男孩带到一口井旁，对他说：“你瞧，这口金井像水晶一样透明清澈，你就在这里给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东西掉下去，不然的话井水就要被弄脏了。每天晚上我都要到这里来，看你是不是遵守了我的命令。”小男孩坐在井旁，看见井里一会儿浮出一条金鱼，一会儿游出一条金蛇，注意不让任何东西掉下去。当他就这样坐着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疼得厉害，他忍不住就把手指伸进了水里。他很快又缩回手指，可是一看，手指上已经镀了一层金，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想把手指洗干净，但一切都是枉然。傍晚，铁汉斯（野人）回来，注视着小男孩，问：“井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有，没有。”他回答说，同时把手指藏在背后，不想让铁汉斯看见。但是铁汉斯说：“你把手指浸到水里去了；这一次可以原谅你，可是你要小心，不要再让任何东西掉下去。”第二天大清早，小男孩就已经坐到井旁守着它。他的手指突然又疼了起来，他忍不住用它在头上蹭了一下，不幸的是一根头发掉进了井里。他赶快把头发捞出来，可是它已经完全变成了金的。铁汉斯回来了，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让一根头发掉进井里了，”他说，“我可以再原谅你一次，但是如果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玷污了井水，你就不能继续留在我这里了。”第三天，小男孩坐在井旁，无论手指怎样疼，他也一动不敢动。但是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禁不住打量起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的面孔。为了看清自己的眼睛，他的腰越弯越低，致使他的头发从肩膀上垂下来，落进水中。他赶紧直起身子，可是为时已晚，所有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金的，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你们可以想象，这个可怜的孩子该有多么吃惊啊！他掏出手帕包在头上，为了不被野人看见。野人回来了，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说：“把手帕解开吧。”于是满头金发都露了出来，小男孩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都无济于事。野人说：“你没有经受住考验，不能再留在这里。到世界上去吧，去体验一下贫穷的滋味。不过你的心肠还不坏，我也希望你好，因此我答应你一件事：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就到森林里来，喊一声‘铁汉斯’，我就来帮助你。我的权力很大，大得超出了你的想象；金子和银子我也有的是。”
于是，小王子离开了森林，不管有路没有路，一直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座大城市。他想找工作，可是找不到；他也没有学过任何可以谋生的手段。后来，他来到一座宫殿，问人家能不能收留他。宫里的人不知道叫他做什么好，可是他们喜欢他，就让他留了下来。最后，御厨收他做帮手，说他可以劈柴、挑水和扫炉灰。有一次，御厨身旁人手不够，就叫他去给国王的餐桌上端菜；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金发，便在头上戴了一顶小帽子。国王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他说：“你要是想给国王上菜，就必须摘下帽子！”——“唉，陛下，”他回答道，“不行啊，我的脑袋上长着一块癞瘢。”于是国王把御厨叫来，骂了他一顿，问他怎么能用这样一个小男孩当他的帮手，让他立刻将其赶走。但是御厨同情他，就调他去做小花匠。
于是，小男孩只得在花园里种花、浇水、锄草、挖地，任凭风吹雨打。有一年夏天，他独自在花园里干活，天气酷热难当，他便把帽子摘下来，让风吹一吹，凉快凉快。这时，太阳照在他的金发上，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光芒照到公主的卧室里，公主一下子跳起来，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她一眼看见了小男孩，便向他喊道：“小伙子，给我送一束花来！”他急忙戴上帽子，采了一些野花，扎成一束。当他拿着花走上楼梯的时候，花匠师父碰见他，呵斥道：“你怎么能把这么糟糕的花送给公主呢？快去取点别的花来，挑最漂亮、最珍贵的！”小花匠回答说：“唉，用不着，野花更香，公主也更喜欢。”他走进公主的卧室，公主对他说：“脱下你的帽子，在我面前戴着帽子，太没礼貌了！”小男孩又回答说：“我不能摘帽子，因为我是个癞痢头。”可是公主抓住他的帽子，一把揪了下来；他的金发立刻披散在肩上，看上去漂亮极了。他想要跑开，可是公主抓住他的手臂，给了他一把金币。他拿着金币走了，但他并不看重这些金币，而是要把它们送给花匠；他说：“把这些金币送给你的孩子们吧，他们可以拿着玩。”第二天，公主又叫住他，让他再给她送一束野花去。他刚一进卧室，公主马上去抓他的帽子，想把它摘下来，可是他用双手紧紧捂住不放。公主又送给他一把金币，他还是不想留着，又把它们送给花匠的孩子们当玩具了。第三天又是这样，公主没有摘下他的帽子，他也不想要她的金币。
过了不久，这个国家被迫卷入一场战争。国王召集他的臣民起来抵抗，可是他不知道能不能战胜敌人，因为敌人很强大，有一支庞大的军队。这时小花匠说：“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去作战，只要给我一匹马就够了。”其他人听了笑起来，说：“我们走了以后，你自己去找一匹吧；我们给你留了一匹马在马棚里呢！”他们出发以后，小男孩来到马棚里，把那匹马牵出来；这匹马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颠一簸的。尽管这样，他还是骑上它，朝黑森林走去。来到森林边上，他一连喊了三声“铁汉斯”，声音很大，响彻了整个森林。不一会儿，野人便出现了，问他：“你想要什么？”——“我想要一匹骏马，因为我要去打仗。”——“你会得到的，而且比你要的还要多。”说完，野人就回到森林里去了。没过多久，一个马夫从森林里牵出一匹战马，那马喷着响鼻，简直是一副不可驯服的样子。马的后面还跟着一大队士兵，他们全都穿着铁甲，手里的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伙子把他的瘸马交给马夫，自己骑上那匹战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当他临近战场的时候，国王的大部分士兵都战死了，剩下的也不得不往后退。小伙子正好带着他的铁甲军冲上去，气势有如暴风骤雨，凡是抵抗的敌人都被消灭了。其余的敌人想逃跑，可是小伙子紧追不放，直到杀得他们一个人也不剩。战争结束后，小伙子并没有回到国王那里，而是带着他的队伍绕道来到森林边上，把野人叫了出来。野人问他：“你想要什么？”——“收回你的马和军队，把我的三条腿马还给我吧。”一切都按他的要求实现了，他又骑上他的三条腿马返回去。国王回到王宫，他的女儿出来迎接他，祝贺他取得了胜利。他说：“取得胜利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的骑士，是他带着军队来帮助我的。”女儿想知道这位骑士是谁，可是国王不知道，只是说：“他追敌人去了，我也没有再见到他。”公主向花匠师父打听小花匠在哪里；花匠师父笑着说：“他刚刚骑着他的三条腿马回来，别的人都嘲笑他，冲他喊道：‘我们的跛腿回来！’他们还问他：‘你不是躺在哪道篱笆后面睡着了吧？’可是他说：‘我是最棒的，要是没有我，可就全完了！’于是他被人嘲笑得更厉害了。”
国王对他的女儿说：“我要让人准备一个持续三天的盛大的庆祝大会，安排你在会上抛金苹果；也许那个陌生的骑士会来的。”庆祝大会的消息公布以后，小伙子又来到森林附近，喊出铁汉斯。铁汉斯问：“你想要什么？”——“我想接住公主的金苹果。”——“没问题，你会接住的，”铁汉斯说，“我还要给你一身红色的铠甲，让你骑一匹威武的枣红马。”庆祝大会的日子到了，小伙子纵马骑在骑士队伍的后面，谁也没有认出他。公主出现了，向骑士们抛出一只金苹果，可除了小伙子外谁也没接住；但是小伙子一得到金苹果，就骑着马跑掉了。第二天，铁汉斯又给他打扮成白衣骑士，让他骑一匹白色骏马。他又一次接住了金苹果，可是没有一眨眼的工夫，他又骑马跑开了。国王很生气，说：“这样是不行的，他必须来到我的面前，报上他的姓名！”于是国王下了一道命令：如果接住金苹果的骑士再次逃走，就派人去追他；如果不听规劝，格杀勿论。第三天，小伙子从铁汉斯那里得到一身黑铠甲和一匹黑马，而且又接住了金苹果。但是当他逃走的时候，国王的卫士追到了，其中一个卫士离他很近，用剑尖刺伤了他的腿。尽管如此，他还是逃脱了；不过由于他的马跳的特别厉害，把他头盔颠了下来，他们看见了他的满头金发。于是他们骑马返回去，把这一切禀告给国王。
第二天，公主向花匠师父打听小花匠的情况。“他在花园里干活；这个怪人也参加了庆祝大会，昨天晚上才回来；他还给我的孩子们看他赢得的三只金苹果呢。”于是，国王召他前来晋见；他来了，头上又戴着那顶小帽子。可是公主走上前去，摘下他的帽子，他的金发立刻披落在肩上，他看上去非常漂亮，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国王问：“你就是那个每天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来参加大会，而且接住了三只金苹果的骑士吗？”他回答说：“是的，这就是那些金苹果。”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那三只金苹果，递给国王。“如果你还需要更多证据的话，你可以看看我腿上的伤，这就是你的卫士追我时刺的。不过，我也是帮你们战胜敌人的那个骑士。”——“既然你能完成这样的业绩，那你就不是小花匠！快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我的父亲是一位强大的国王；我有的是金子，想要多少有多少。”国王说：“我知道了，我应该感谢你。我能为你做点你喜欢的事情吗？”小伙子回答说：“可以，你当然能，那你就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做妻子吧！”公主听了大笑起来，说：“这个人倒挺爽快；不过，我已经从他的满头金发上看出来，他不是一个小花匠。”说完便走上前去亲吻他。结婚的时候，小伙子的父母都来了，他们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亲爱的儿子了。当他们坐到结婚筵席上的时候，音乐忽然停止，门打开了，一位威武的国王带着大批随从走进来。他走到小伙子面前，拥抱着他说：“我就是铁汉斯。从前我中了魔法，被变成一个野人，但是你解救了我。我拥有的所有财宝，现在都是你的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