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宪法宣誓制度

2015年7月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设立国家委任官员就职的宪法宣誓制度，誓词共70字：“我宣誓：忠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维护宪法权威，履行法定职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接受人民监督，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国家努力奋斗！”这一制度的建立开创了依法治国、依宪治国的新篇章。

很多人将宪法宣誓制度理解成形式层面的含义，认为其不过是形式上做做样子，但其实，宪法宣誓制度对于推进依宪治国具有重要意义。宪法宣誓是众多法治国家都采用的重要国家仪式，《美国宪法》第2条在世界历史上第一次规定了总统的宣誓制度，并明确规定了誓词。从各国的宪法宣誓制度的运行来看，其绝非一般理解的形式性的，而是具有约束权力的实质意义。例如，2009年1月20日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主持宪法宣誓的大法官罗伯茨两次念错誓词，而奥巴马在误导下也念错了誓词。仅仅是誓词一个单词的错误，却引发民众质疑，认为没有严格依据宪法程序完成就职仪式的奥巴马，还不是美国总统，不能行使签署法案等权力。尽管就职后事务繁忙，需要立即处理一系列重要工作，但奥巴马还是在第二天与罗伯茨大法官重新进行了宪法宣誓，补正了就职程序的错误，才成为合法的总统。这一事例充分说明了宪法对于公权力的约束力，充分说明现代的国家治理必须建立在宪法的正当性基础上。宪法宣誓制度蕴含了依宪治国、依宪执政的重要理念。为什么这么说呢？

第一，它回答了权力从哪里来，从哪里产生的问题。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实行宪法宣誓制度的决定》，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及县级以上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选举或者决定任命的国家工作人员，以及各级人民政府、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任命的国家工作人员，在就职时应当公开进行宪法宣誓。这意味着，凡是行使国家公权力的国家工作人员，他们的权力都来自于宪法的授予。职权法定，首先是由宪法规定。宪法是配置国家公权力，并通过严格的规范约束公权力的运行，保护人民权利的国家根本法。国家权力最终是由宪法规定的。公权力的分配和相互协调是宪法确立的，宪法就是控制国家公权力的一整套规则、制度及其运作程序。国家机关是依据宪法产生的，同时也要受到宪法的监督。宪法宣誓制度，是通过一种仪式，强化国家工作人员对自己所掌握的权力的来源的认识，让所有的国家工作人员都知晓，自己的权力来自于宪法，应该对宪法负责。

第二，它强化了公权力应受宪法法律约束、“法无授权不可为”的理念。我国宪法宣誓的誓词的第一句话，就是“忠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这句话最初在草案中的表述是“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从“拥护”到“忠于”的措辞的改变，充分体现了公权力应受宪法约束的理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把公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就是对宪法法律约束国家公权力理念的精确表述。实践中，有些公权力机关缺乏对自己权力依据的正确认识，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权力是来自宪法授予，并应受宪法约束的，经常表现出“权力的任性”，通过自己制定的规范性文件任意扩张自己的权力。而宪法宣誓制度，就是要让这些掌握权力的人，在开始行使权力之前，充分体会自己的权力应受约束这一理念。

第三，强化了依据宪法履行法定职责的理念。在树立了“法无授权不可为”的理念之后，还要树立“法定职责必须为”的理念。这两个理念，分别从消极和积极的两个层面，限定了国家公权力的边界和内容。我国宪法宣誓的誓词包含了“履行法定职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恪尽职守”“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国家努力奋斗”的措辞，这充分体现了掌握公权力的人必须积极履行自己的职责，不可消极懈怠“不作为”，努力完成宪法和人民的重托。宪法法律赋予的权力，同时也是一种法定职责，是公权力主体对于国家和人民必须履行的义务。如果不能履行这一义务，就不合乎誓词“恪尽职守”的要求，是对国家和人民的不负责。

第四，强化了权力必须接受监督的理念。以宪法为基础的法律体系，设定了对公权力的监督体系。我国宪法宣誓的誓词体现了要求公权力接受监督，特别是接受人民监督的理念。之前，我们经常说，一切权力来源于人民，也应该服务于人民，但往往陷入空洞的宣传，没有制度化、体系化，也没有内化为官员内心的价值观念。而宪法宣誓这个仪式，让官员面对人民就职并表达接受人民监督的主观态度，这有助于他们在未来的工作中，时刻牢记人民的嘱托，自觉接受人民的监督。按照这一理念，公权力的行使者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只对上级负责的“官员”，而应该是对人民负责的、对宪法负责的“公仆”。

第五，强化了宪法的权威。宪法是国家根本法、最高法，是一切法律的依据和基础。但是现实中，一些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认识不到宪法的权威地位，把宪法当做“闲法”。一些法治理念的调查显示，对宪法的熟悉程度在各部法律中往往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不少官员甚至从来没有看过宪法，认为宪法和他们的工作、生活没有直接关系。这也反映了宪法意识薄弱与此有很大的关系。宪法意识的薄弱也容易导致公权力任性、人民的权利不被尊重等问题。而宪法宣誓制度，就是普及宪法知识，宣传宪法理念，传播宪法精神的最好形式。在这一仪式中，宪法的尊严得到彰显，宪法的权威得以巩固。

依法治国关键在于依宪治国，宪法是整个国家治理的基础和保障，也是国家的根基，人们通过宪法合理安排权力配置，防止公权力滥用，保持个人的自由与权力，从根本上维护社会的和谐有序，人们生活幸福。宪法宣誓制度的建立对于真正落实依宪治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