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身陷囹圄
“姑娘,你有喜了!”
相对于医者乐呵乐呵的,希桐高兴不起来。
刚来剡城几日。这里不愧为大夏都城,街上兵队横行、戒备森严,道旁的路人只是借以目光相碰来打个照面,偶尔有二三人聚在一处低声细语。空气死沉死沉的。
夜里泛恶心泛得厉害,白天又没精神。希桐这才借着方哲出外的时间偷偷跑来医馆。
正是寻觅姐姐的紧要关头,却成了双身子,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拎着刚开的几副药,在街角随意买了些的吃食,希桐没精打采的走回了客栈。
“桐儿,你去哪儿了,我们等了你许久。你看谁来了?”
没迈进门,就听见方哲热切的呼唤。见着人,希桐更是欢喜极了。
姐姐,姐姐回来了!
石沫正和方哲一道喝茶水,脸上都带着笑。
说巧不巧,前几日方哲出城,在乡郊借宿时碰着了石沫。她孤零一人在一间破草屋旁浣衣,披头散发,甚是狼狈。
既是桐儿的姐姐,方哲便将她带了回来,在客栈让她打扮梳洗了下。
“姐姐,你可吓死我了。这么不告而别,我真怕你有危险。”希桐拉着石沫的手,却不慎触碰到了那骇人的伤口。她惊呼:“姐姐…,你受伤了。”
见着希桐这般紧张的神情,石沫安慰道:“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如今大好了,不打紧的。”目光中带些忧郁之色。
方哲打断她们姐妹间的谈话:“这里正对王宫,人人自危。是非之地,我们不宜久留。”
正说时,底下的酒馆里传来一阵骚动。三人在楼台上探头一看,一大队的兵士朝这儿过来。
“白城之子就在楼上,给我抓起来!”
听着这四字,方哲心头一紧,急急就让希桐和石沫进了里屋,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希桐也明白大事不妙,粗气不敢喘,紧紧和姐姐依偎在墙角。
濮长带着大股人马一间间踹开木门,逐个房舍翻箱倒柜的找,眼看就寻过这处来。
方哲拔出佩剑,背靠着门,沉声嘱咐二人道:“你们从楼后跳下去,想办法逃出这个大院。我去拦住他们。”
石沫木木然点点头,希桐二话不说便将她拉走了。两人沿着长廊一路跑去,瞧着院落里没人,希桐纵身跃下,回首在下头铺了些稻草,鼓动了半天,才接住了畏畏缩缩探身而下的石沫。
希桐一路紧拉着姐姐,七拐八绕在集市里四处找着路,耳边追兵的声音愈发接近,大颗大颗的汗珠挂在她的鬓角上。
石沫忽的停下脚步。希桐回过头,诧异的望着姐姐。
“跟我走吧,我来过这里一两次,认得路。”她异常冷静。
毫无戒备心的希桐欣然跟着姐姐一路小跑起来。石沫拉着她转角绕进了小道,步子也越来越急,前头没有岔路,道却窄得快过不了两人的身。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离街市……好似愈来愈远了……”周遭的境况似有些不对劲,希桐皱皱眉,问道。
“去你该去的地方。”石沫翻了个白眼,冷冷的。
小道尽头,濮长带人早就等候多时,他露出了狡黠的笑。
“姐姐,你……”希桐这才明白过来,怔怔的望向石沫。
石沫歪着嘴,眯着眼,恨恨的。她死死拽住了想逃脱的希桐。
几个卫兵围上来,压住了希桐的肩胛骨。她两手被牢牢控制,身上又没带着寒月剑,自知逃脱不得,只能假意顺从。
濮长托起她的下巴,照着画像仔细对了对。确认是白城之子本尊后,他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喉头:“白、希、桐,胆子不小,知道我们王上在追捕你,还敢来剡城。不过,没想到吧,是你的好姐姐替我们抓住了你。”
希桐侧目愤愤瞥了瞥那张写满讽刺嘲笑的脸。
石沫被万严派人送回剡城,大夏军也损失惨重,刺杀彤启的行动宣告失败。她成了一颗废棋,濮长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开始了另一个计划。
兵败叛逃按律当斩。盘朔的授意,是直接处置了她,濮长却不决意怎么做。他偷换了鸩酒,将石沫安排去了城外三里的破房内居住。
手底下探子万千,濮长早已洞悉了希桐的行踪。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等石沫亲手将她亲爱的妹妹带进自己早已设下的圈套中。凭着她们的姐妹之情,希桐不会有任何戒备之心。
盘朔得知白城之子已落入他手,喜不自禁,派出礼仗队在罗尘门外夹道相迎,布下了饕餮国宴。
众大臣们也早早到了宴堂,他们个个身着大夏传统佳节才会穿上的大红袍子,个个面带喜色。几个大酒桶早早摆在堂前,供众人畅饮。大家倾心笑谈,都想一睹天下第一琴姬的芳容。
原以为自己会直接下狱,不想竟去了盥洛殿。木门一关,屏风一立,希桐被几个年长的嬷嬷合力剥去了旧衣衫,全身上下都沐浴打理了一遍,换了艳丽的桃花裙,侍女又给她盘了个复杂的发髻。希桐对着镜子,细细看看这身打扮,她还算满意。
“我自己来涂脂抹粉便好了。”希桐急急支开了她们。
往脸上抹了许多胭脂粉,方才瞧镜子时,希桐就发觉自己自己气色差的很,想来也是刚怀身子、吃不下饭的原因,待会又不能让盘朔和台下一众人看出来,必得是多涂一些。
乘着木轿,迎着众人啧啧的赞叹,希桐像被观花赏物一般,呈在宴堂上。
“白城之子,果真不凡!”
“可不是啊,今儿一见,才明白了甚么是天姿绝色。”
“一群只看表皮的视觉动物。”希桐自言自语道。
这些微醉的色鬼说这些轻薄的话自是伤不了她,真正戳希桐心口的,是姐姐石沫。
数月不见,她等来的不是姐妹重逢的喜悦,而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陷阱。
姐姐,桐儿一直都盼着你好,即使伤了你,也是无心之过。桐儿愿意用余生来弥补,为何你却恨我入骨入髓,要置我于死地?
“白…希桐,白琴姬的嫡亲女儿,天下三宗之首。可是姑娘你啊?”盘朔举着杯,吃着果,抬眼一瞟,沉声问道。
“就是本姑娘。”希桐说的正气巍然。
盘朔刚喝着酒,本以为希桐会抗拒,甚至以性命相威胁,这般爽快倒是让他意外。
“恭喜大王,喜得绝世琴姬。”濮长领着大臣们起身恭贺。
“众爱卿同乐。”盘朔笑吟吟的看着希桐,“不如,就让白姑娘为诸位献曲一首,当是本王与众卿同喜了。”
一把琴搬到了希桐面前,她知道现在没有台阶可下,只得硬着头皮随手弹两曲了事。
一曲散尽,余音绕梁。即便没有用心费神,希桐要博得这群不懂琴瑟的庸俗之辈的满堂彩,绰绰有余。
风姿绰约,天籁之曲,温柔芳香,这样的希桐,盘朔甚是满意。他命濮长去库房觅了名贵的首饰珠串,并几件上好的绸缎,一道送去盥洛殿。
希桐坐在寝房里,头撑着脑袋。
眼下算是蒙蔽过去了。看起来,自己做的还不错,毕竟是四抬大轿送回来的,盘朔还邀了她明日赏花听曲。不过,还远远不够。
这位大夏王倒也没有猴急着染指她的床榻,给了希桐转寰的余地。但谁又能知道他明日不会大喜过望,一道旨意纳她为妃、当日侍寝?
希桐初怀有孕,若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无异于羊入狼口。要是触怒了盘朔,难保不会一尸两命。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大夏君主对自己敬而远之呢?希桐思来想去,夜不能寐。
一大早,响亮的敲门声惊扰了她好容易得来的清梦。
还未到卯时,这大夏主儿竟就来找麻烦了。
希桐忙不迭整理衣着,外面的人已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来人竟不是盘朔,而是个夫人。
看她的衣着首饰,应该是王宫里的贵人,希桐识趣的拜了拜。
“不愧是白城之子,把王上迷的不轻。今日一见,果真不凡。虽未梳妆打扮,却已美过这剡城中的万紫千红。”
她趾高气昂、话里带刺,浑身带着优越雍容,希桐听的一愣一愣。
这位夫人倒是拢了拢笑,挽住了她的手臂:“既然都是伺候王上,今后便是姐妹,不必那么生分。”
希桐听闻盘朔未登基大夏主位前就有一位正宫嫡妻,想必就是她了。
定是昨日自己的琴声引来了这位夫人的嫉妒,一大早便来兴师问罪。希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讪讪笑着。
用完早膳,又被迫穿了身红色的衣裙,希桐随着这位大夏王后的銮驾,往罗尘殿而去。
在一旁玉湖上的凉亭里坐了半晌,希桐的手都快冻僵了。估摸着盘朔议完了国事,王后笑吟吟的起身。
随驾陪行了一天,希桐自觉得腰折了、腿断了。她看向那位王后,还兴致勃勃的给盘朔倒水端茶、提笔磨墨,伺候他上床安歇后,才得空喘口气。
“您,对大夏王的挚爱,真是日月可鉴。”希桐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么句话。
“看的出来,你对他,没什么兴趣。”王后拎起茶杯喝了一口,端庄回道。
希桐没好气道:“那是自然。我是被抓来这里的,怎会对你们王上暗生情愫?”
“那,白姑娘可否答应我,”王后突然哀求的看向她,“放了他,离开他,将他的心还给我。”
堂堂北寒王后竟说出如此卑微之词,希桐怅然失怀,还带些许的悲哀。
她答应了下来。不过盘朔也不是好忽悠的,要用什么手段,尚需思忖。
“有刺客!”
“保护王上,抓刺客!”
子夜时分,宁静的剡城被一声声急促的通报惊醒。
听入侍的婢女说,这次夜闯罗尘殿的刺客来头不小。人只有一个,却把剡城上上下下几千好手戏耍的团团转。
“我出去看看。”希桐不顾下人的劝阻。
玉湖静谧如镜,侍卫倒钩般的眼睛注意着暗夜中的一举一动。
清脆的落水声将他们一惊,一众人立刻警觉的围到这边来。
“不好了,白姑娘落水了!”侍女发现了异样,赶忙呼救。
那些侍卫都窝着火,现下眼里都只有那个不知去向的挑衅者。带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会游水二话不说跳下湖去。他们粗鲁的将浑身湿透的希桐丢上岸,便再不管不顾。
服侍的婢女端上一杯姜汤,希桐才将将缓过来。她挣扎着翻身,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