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旁通”之道:一条可能的出路
现代学术的专业化发展趋势,使得学者的个人研究领域越来越趋于逼仄。钱穆先生早就指出:“民国以来,中国学术界分门别类,务为专家,与中国传统通人通儒之学大相违异。”[9]就中国古代史而言,毋庸讳言的是,断代史学的自成体系同时也造成了断代史壁垒不断强化的结果,于是就出现了我们所看到的这种情形:大多数历史学家只能终身厮守某一断代史,对其他断代史甚至会生出一种隔行的感觉来。近几十年形成的中国独有的学科体系更加剧了这种状况,今天通行的专业人才培养模式,都是按学科(指二级学科,如中国古代史)、方向(指某一断代史或专门史)划分其专业领域的,照这种模式培养出来的人才,堪称中规中矩的“专家”。《魔鬼辞典》对“专家”的解释是:所谓专家,就是指在他的专业领域之外一无所知的人。不幸的是,现代学术体制造就了大批这种类型的“专家”。
这种状况对于辽金史来说尤为不利。在资料贫乏、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如果非要死守住辽金史的楚河汉界,那显然是没有学术前途的。依我之见,除了具备穷尽史料的专业素养之外,辽金史研究者还应尽可能“旁通”。其实学界对这一点是早有共识的。金毓黻先生论及宋辽金在国史上的地位时说,“盖治本期史,惟有三史兼治,乃能相得益彰”。[10]宋德金先生也极力倡导辽金史研究者应“纵横比较,三史兼治”。[11]王曾瑜先生则直言“不少辽金史研究者的缺陷是不愿兼治宋史”,认为“研究宋史的不少课题无需求助于辽金史方面的知识,而研究辽金史,却必需求助于唐、五代、元,特别是宋史方面的知识”。[12]可谓智者所见略同。
当然,仅仅三史兼治还是远远不够的。这里所谓的“旁通”之道主要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指突破断代史的藩篱。首先,辽金史研究者应该兼治辽史和金史、契丹史和女真史,个中道理似乎不必多说,辽、金虽是两个异姓王朝,契丹、女真虽出自不同的民族谱系,但它们有许多共性的东西,更不用说彼此之间还有各种无法剥离的瓜葛与纠结;其次,辽金史研究者最好能够兼治宋史,或兼治蒙元史,或兼治民族史——兼治宋史对于扩大辽金史的史料范围最为有利,兼治蒙元史或民族史则可拓展学术视野,以收触类旁通之功。前辈学者在这方面不乏成功的范例,如田村实造、蔡美彪先生之兼治辽金元史,王曾瑜先生之兼治宋辽金史,贾敬颜先生之兼治辽金元史与民族史,都取得了颇为可观的成就。老实说,这种治学路数也一直是笔者的学术理想与学术追求,可惜心向往之而力不能至。
“旁通”之道的第二层含义是指采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跨学科”可谓今日学术之时代潮流,如果说这种取向对史学的其他领域来说主要是一种学术自觉的话,那么对辽金史而言可能更具有“学术突围”的意味,因而也更显其必要性和迫切性。今天的辽金史研究,尤其需要跨越语言学、民族学、人类学、民俗学等学科屏障——不仅仅是吸取这些学科的材料及其研究成果,更重要的是要掌握各个学科不同的研究方法,那才真正称得上“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