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未必处于进化之巅,所有现存的物种都有资格傲然于世,至少它们都很好地适应了当下的自然环境。
进化在一点一滴地累积,直到最后功德圆满,人类出现,并不存在一个“一网打尽”的“超级突变”。历史上也不存在一个明确的时间点,能让我们指着这个点说:“看,我们是在这里变成人了!”所谓人性,更多的是若干种特定的性状组合在一起产生的概念。
非洲大草原上闷热无比,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扬起了一阵小型尘暴,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在小心翼翼地逃避着什么。远处,一座火山正断断续续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这座俯视着草原的火山位于坦桑尼亚北部,如今被称作萨迪曼山(Mount Sadiman)。一行十几人正稳步穿过草原,朝火山脚下的一片树林走去。如果他们更警觉些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笃定地待在野外了。而那天早晨一切照旧,再加上他们早就对这座火山时不时地闹点儿动静习以为常了,所以没有人察觉出什么异样,大家只是继续信步向前。
猛然间,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地壳深处涌到了火山口,以万马奔腾之势冲出地表,向空中喷发出灼热的火山灰、烟雾和岩浆。火山灰直冲云霄,几秒钟内就上升了上千米,很快,方圆几公里内就都被黑色的尘埃笼罩。这一伙人终于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望向火山。
伴随着“轰隆”声,整个下午,火山灰都像瀑布一样不断飘落。每一次爆炸从地底深处开始轰天震地,每一次火龙在火山口上喷薄而出,每一次火舌顺着山坡奔腾而下,都在大草原上引起了阵阵恐慌与骚乱。当天夜晚,这伙人蜷缩在河床边的树丛中,但几乎没人睡得着,火山所发出的阵阵轰鸣犹如噩梦一般。就算有人偶尔打会儿盹,也会很快被小孩子们的哭闹声惊醒。
好容易挨到了黎明时分。这一行人盯着飘忽不定的雾气,踌躇不前。他们预想的路线直通山坡上的一片无花果树,现在本是瓜熟蒂落的大好时节。可是如今,喜怒无常的火山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希望。太阳冉冉升起,大地回暖,人们一个个地从夜间露宿的地方爬到地上。有人开始从周围低矮的灌木丛中采摘一种绿色的小果子。而剩下的人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醒过来,只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火山。偶尔,有人会从地面上捏起一撮火山灰,小心翼翼地闻一闻、尝一尝。没人愿意出来做决定。此时,周围的灰尘越积越多,空气愈发厚重,让人窒息,好容易喘上一口气,一股辛辣的味道又灼烧着口鼻和咽喉。到了当断则断的时候了,可是路在何方?
终于,这伙人中的两位长者站起来打破沉寂,朝着远离火山的方向离开了。其他人也起身跟上,如履薄冰般地踏上火山灰覆盖的地面,一路逃离火山。人群逐渐散了开来,有几拨人由于带着孩童,落在了后面。到了晌午时,有两大一小三个人已经远远地掉队了。他们三个倒也不着急,两个大人不慌不忙、结伴而行,小孩子则跟同年龄的少年一样,前后左右地来回穿梭。他们已经不大理会背后还在轰鸣不断的火山了。天上下起的小雨打湿了地面,他们的脚步不再扬起一股股的火山灰,而是在身后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突然,火山那里开始山崩地裂,爆炸声接二连三,熔岩夹杂着蒸汽和火山灰喷涌而出。三个人都被这突然的响动吓坏了,其中一人赶紧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一群马(现已灭绝)看样子也被惊动了,正在他们身后狂奔。更要命的是,一团巨大的气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山坡上直冲下来,所到之处,生命荡然无存。三个人心中大骇,作势欲跑。但一切都晚了,狂怒的火山喷发主宰了世界,灼热的气体和灰烬吞没了他们。随后的阵雨将他们的脚印化成了火山岩做成的印记。火山仍在肆虐,日复一日地从空中撒下火山灰。就这样,他们的躯体和脚印被越来越厚的灰尘掩埋了起来。
大约400万年过去了,1978年8月的一个早晨,英国著名人类学家、考古学家玛丽·利基(Mary Leakey)正在如今位于坦桑尼亚北部一个叫莱托里(Laetoli)的地方勘探化石。在仔细将化石表层刮去后,她偶然发现了一些足迹。接着,受越来越重的好奇心驱使,利基和助手将一层层的凝灰岩剥离,直到发现脚印消失在挖掘现场的边缘。最终,一段约50米长的足迹在他们的努力下重见天日。
当我们为那些脚印啧啧称奇时,也禁不住想要了解:到底是何方生灵,在许久以前那令人窒息的尘嚣里,顽强地留下了印迹。我们知道的是:这些生物和人类的祖先栖息于同一棵进化之树上。但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他们到底属于哪一分支,是否和人类的祖先一样来自猿类,还是只属于一个早在人猿分化之前就已经灭绝了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