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子与父
这一日，木图领着三十名年轻的勇士，与周边几个部落合力，攻打了火狼部落的一个村庄，劫掠来大批物资，着实振奋了部落内年轻一辈的斗志。
他们高呼着木图的姓名，簇拥着木图，一路行到部落集聚的广场，载歌载舞，欢庆这场伟大的胜利。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雅辛脸上的皱纹，仿佛一瞬间又深了几分。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部落通往外界的那条不算宽敞的泥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此刻的路，看进他的眼中，已如猛蛇般狰狞。
踏踏，果然，敌人的报复来得真是快啊！
咚咚咚，雅辛敲响了兽皮鼓，惊醒了所有陷入狂欢中的族人。
“是敌袭！”一少年惊慌失措地喊道。
“敌袭？”
“啊，是火狼部落来复仇啦！”
木图强自镇定下来，大吼一声：“腾蛇部落的勇士们！不要慌，拿起你们的武器，随我去村口，守护部落，守护家园！”
“守护部落！守护家园！”他的拥护者纷纷响应。
部落内所有的年轻人都行动了起来，抄起手中的利器，奔向村口。
待他们赶到，发现村口已站满了人。
与火狼部落对峙着的，正是他们的父辈，一向被他们瞧不上的父辈。
当再难来临，危及他们生命的时候，无畏无怨地站到他们身前的，为他们的幼稚与冲动负责的，永远都是他们的父亲。
雅辛正与对方首领交涉，“乌桑首领，为何要围我腾蛇部落？”
乌桑首领冷道：“雅辛，你这根本就是明知故问！你的族人参与抢掠了火狼部的村落，这笔血债不讨回，枉为火狼神的子民！”
雅辛默了默，单膝朝着火狼部落的族人跪了下去，谦声道：“乌桑，我雅辛绝不推脱族人的罪责，但他们皆是年少懵懂的年纪，不免被人蛊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身为首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以自己的血，洗刷他们的罪孽，以换得乌桑与火狼部落的原谅！”
乌桑摇头，“雅辛，你是个好首领，但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冤仇，必须由仇人的血才能清偿。”
雅辛亦摇头，依然保持着跪姿，“乌桑，抱歉了，他们是腾蛇部落的未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你带走。”
“扑通”，身后一群父辈跪倒，叩首道：“我们愿以自己的血，偿还他们犯下的债。”
火狼部落族人被这一幕震撼了，他们已经血洗了周边数个小部落，却不曾遇见过眼前这般境况。
乌桑迟疑了片刻，喊话道：“雅辛，我乌桑敬佩你，不知所谓的年轻人，火狼部落可以不追究，但有个叫木图的混蛋必须交给我带走！”
木图脸色大变，高声喝道：“年轻的勇士们，千万不要相信火狼部落的谎言，他们这是在离间我们，他们今天这般逼迫着交出我木图，明日还会逼迫着交出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勇士们，我们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一声不吭地躺在敌人的屠刀下，任人宰割。我们要战斗！勇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随我冲过去，与他们拼个胜负。这注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时刻，成为你们生命中永不磨灭的光辉事迹。勇士们，冲！”
然而，他在高喊着冲的时候，自己却急速地往后退去，他要逃离这是非之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要紧。
咻，一支利箭划过，直刺入他的右腿，阻止了他的逃亡。
啊！他惨嚎着，双手单足在地上爬行着，口中不时还在叫嚣着，“勇士们，冲啊，为了部落！为了家园！”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雨水，浇醒了腾蛇部落的年轻人。
这一刻，他们长大了许多，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人心，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很多美好的事物，外表粗糙，内心却如金子般珍贵。
同样，很多丑陋肮脏的事物，外表裹着华丽的皮囊，内里却全是草絮，一塌糊涂。
他们面向自己的父辈，跪了下来。不需要言语，更没有眼泪，有的无非是内心的热流涌动。
这股热流不同于以往，它是可控的，是美好的，是金色的。
木仁无措的站在原地，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到父亲身边去？他没有勇气。回到同伴中去，又担心他们不会接纳自己。
“你们这群软骨头，你们是部落的耻辱！你们背叛了腾蛇上神，你们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图腾吗？”木图嘶声指责着族人的沉默与不作为。
“木图！”雅辛站起身来，走到木图的身前，呵斥道：“你才是部落的耻辱！我雅辛，以腾蛇部落首领的名义宣告，从今日起，你木图不再是腾蛇部落的一员。你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的生死，你的一切，皆与部落无关！”
“雅辛！你这卑鄙的小人，你是害怕我威胁到你的位置，所以勾结了火狼部落，故意设局陷害于我！卑鄙，无耻！族人们，你们快睁大自己的双眼，认清小人雅辛的真面目吧！”
雅辛摇头，哀叹一声，转身宣布：“我雅辛，未能完成腾蛇上神的嘱托，未能照顾好你们的孩子，以至于他们被木图这样的恶人引上了歧途。我雅辛是个罪人，无颜再当你们的首领，你们重新去选择自己心中的英雄，拥立他为新的首领吧。”
“不！雅辛，您是腾蛇部落最正直的人，您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们永远拥护您！”族人齐声喊道。
雅辛欣慰地笑了笑，终是摆了摆手，“我老了，部落属于年轻人，部落的未来，需要他们去开创。”
木图挣扎着，用一条腿站立了起来，草草整理了一下仪容，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有感染力的笑容，说道：“族人们，既然雅辛已经下了决心，那我们就要尊重他的决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选出一位新首领，由他带领我们腾蛇部落，走向灿烂辉煌的明天！”
他拉过自己的儿子，兴奋地高呼着，“我的儿子，木仁，有着雄鹰一样的胸怀和胆略，正是部落首领的不二人选，我希望你们能够拥立他……”
“木图！”一位老族人愤怒地以拐杖戳着地面，喝止道，“你这是在置木仁于死地而不自知啊！”
是的，火狼部落答应过，只要木图一人的，如今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人了。
“咻，”一只利箭刺穿了木仁的咽喉。
木仁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父亲的衣襟，缓缓倒进了他的怀里。
“不！”木图癫狂大叫，木仁是他的骄傲，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的希望和未来啊！怎能就这么死去呢？
他蛊惑着别人的儿子，去为他的阴谋冲锋陷阵，却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也是有父母的，他们同样是父母的骄傲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