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顺子毕业了
顺子的四年大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在一番酒醉疯狂之后,同学们开始各奔西东了。
顺子毕业之后去了一家大型的冶炼企业——湘州冶炼厂,这家企业以前学校里组织学生来实习过的。顺子毕业那年,厂里正在改建,招聘人数成倍增加,特别是对顺子他们学校的学生更是来者不拒,敞开招聘。顺子与智承一起进了这家工厂,他们是对口的专业了,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七八位同学。如果加上其它专业的同学,一共有三四十人。
厂里离学校并不远,百十来公里的路程。因为去厂里的学生多,每年厂里都会派出大客车来迎接毕业生的,这让去厂里的同学倍感亲切,就象回家一样。厂里的大客车把毕业生的行李接走,把学生接走,直接送到了厂里,再通知各分厂的负责人员专程安排毕业生的住宿。去厂里有不少都是来自农村的,没有什么钱,厂里甚至还会想办法给学生预发工资,或是借支。
有了厂里的安排,同学们啥事都不用操心,很顺利地就到达了厂里。第一天,由组织部门负责新来的学生的接待,把人全安排在了厂里的招待所里。那招待所跟学校的宿舍差不多的感觉。那时厂里管人事的不叫人事部或人事处的,而是叫组织部,组织部专门管干部的,而那时学校里毕业出来的学生都是有干籍的,如果是普通工人,那是归劳资处管理的。
晚上大家又聚在了一起。一想到要进厂工作了,大家异常的兴奋起来,甚至有的人开始规划起了怎么去找对象了,那时另一个班的老尹最会来事,第一天去报到就跟分厂里的人混了个脸熟,他说劳资员要找他谈谈,给他介绍对象了。说得大家笑了起来,八字还没一襒呢,想得好美。
老尹其实并不大,跟智承一样大的,带个老字就是同学之间叫着玩的,那时在学校里叫出来的,到了厂里还是一样地叫。那时在学校里顺子虽然跟老尹不在一个班,但大家都住在一个楼层四年,自然就混得很熟了。现在到了一家企业里,学校里一起来的同学自是继续着学校里的那一种生活状态了。在一起玩的还有钟哥、小磊、小符、阿黄等等一批人。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在继续着学校里那种状态,偶尔会有各分厂的领导来慰问一下同学们。这天,突然厂里组织部传出来了消息:“湘州市有文件规定,所有迁入湘州市的学生都得要交城市增容费。本科生一千元,专科生二千,中专生五千,没钱的厂里财务会先期垫付,年底的时候再还上。”
听到这个消息,一同进厂的同学开始炸开了锅。一下子议论开来了。
“长沙的户口是省会的,从省会到地级市还要收增容费了,这是什么道理?”
“都是农村出来的,哪有钱来交增容费?”
“工资才三百多,工作一年也还不上厂里借的增容费。”中专生意见就更大了。
新进来的学生意见很大,很快组织部就收集到了众多的意见,不得不开始想对策了。当时同学们并不知道,那时很多沿海的企业已经开始到内地来抢学生了,特别是重点大学的学生。但这种苗头厂里是知道了,如果真因为城市增容费这事造成现在招进来的学生大批流失的话,那厂里就容易造成人才断层的。事实上,后面几年应聘进厂里的对口专业的学生是一年比一年少的。这是后话了。
面对着学生们的意见,厂里最后决定,本科生先上班,不管收不收增容费,都由厂里负担,专科生与中专生等厂里再跟市里协调一下,争取政策。就这样,跟顺子一起来的八九位同专业的学生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分厂,开始走上了不同的岗位。风波总算平息了下来。
后来大家才明白,厂里让这些同学无条件上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一年厂里的技改项目,说是技改其实是扩产。那一年经济过热,全国各地都在压制产能。但厂里明白以规模效益为前提的生产企业不扩产必然会面临风险,因此借技改之名行了扩产之实。
据说这次技改的跨度大,时间短,短短的十个月就把原来要两年才能完成的建设项目完成了,关键工序的设备都是从德国引进的。
钟哥被分配到了这次技改中的一个关键环节,他在的那个工序是从德国引进了全新的搅拌设备,每次跟同学们聊起他那的设备都是兴奋不已,被分配到传统工序的同学只用羡慕的份了。说实话,厂里那时能用全套德国设备的工艺还是不多的。
到了周末,一群人聚在钟哥的宿舍。那时都是一群穷小子,大家围在了一起做饭聚餐是常有的事。而钟哥恰恰又是那种喜欢自己做饭的人,他到厂里的第一件事就是买齐了全部的炊具,在宿舍的走廊上就做起了饭来。宿舍里本是不准做饭的,在走廊里做饭是那时老工人们弄出来的,后来厂里也管不住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事就行,职工之间也没有谁说的,反正大家都在走廊里做饭的。
“钟哥运气真不错,一来就能分到关键工序。”老尹笑着说,这话不知是羡慕还是恭维。
“也没什么啦,都是新的,累得要死。”钟哥一脸无所谓地说,也不知是装的样子。
“你觉得累,要不咱们换换?”
老尹笑了,换当然是一句玩笑话,厂里的安排怎么是你说换就能换的呢。
“现在那工程安装得怎么样了?”不知谁问了一句,应该是知道内幕比较多的人。
“别提了,又不行了。”钟哥一脸无奈,不禁皱了下眉头。
又不行?是什么意思。顺子打听了一下,原来那德国来的设备已经调试过一次了,开始好好的,没想到试运行一周后出现了严重磨损,搅拌桨这种东西,只要一磨损开始,后面就会加剧磨损,做这一行的都知道。
“不是换了吗?”
“换了也不行,一直找不出原因。据说过两天德国的专家就到了。”钟哥丧气地说着。
钟哥并不负责关键工序的技术,刚毕业只是实习,等到实习满就正好能上岗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在这个岗位上继续下来。
“找不出原因,天天技术组安排加班,天天盯着设备,烦都烦死。”
“不要烦,不要烦,有事也有技术组担着,你一个见习生担不了责的。看看菜做好了没有,我都已经饿了,先吃饭再说。”智承总是会安慰人的。看到这样子,同学们又开始安慰起钟哥来。安慰完了,继续穷狂欢。
这时饭菜已经做好了,于是都不谈厂里的事了,开始吃饭,大家一起点评起钟哥的手艺来了。
德国的专家如期而至,那几位专家整天都呆在搅拌槽那块区域。
厂方派人配合,钟哥也在配合之列,一是他的岗位上的问题,二则他英语水平还不错,可以较方便地跟德国专家进行简单交流,厂里德语翻译人员不足。
“德国的专家真舍得干,两个人换班二十四小时在现场。”钟哥很是欣赏德国专业的态度。
“人家那可是拿钱的,人家一天的工资比咱们一个月还高,舍得干也应该是正常。”
“德国的专家带的扳手都是力矩扳手,每拧一个螺栓都看说明书。”
“德国的专家不喜欢跟工人们交流,见面也就笑笑,似乎从不休息一样。”
各种见闻充斥着厂里,不论管理人员、技术人员,或是那些老员工,一夜之间全厂都在讨论德国专家的事。厂报也不失时机地进行着报道,顺子对德国专家的严谨作风那时有了第一个印象。
过了一个月的样子,德国专家对设备调试完成了,撤走了。
针对这次问题,厂里的科技处与总工程师准备了一次总结分析会,要求各部门的技术人员参加,数百号人聚集在一起分析这次搅拌桨磨损的事。顺子他们这些新进来的大学生也被要求坐在最后面听报告。
“经德国专家分析后,认为主要原因是我们在装配时,没有严格按装配图纸装配,公差导致的。”钟哥小声地跟同学们说着最后的分析结果。但总结分析会里宣布的结果跟钟哥说的这个还是有一定偏差的。
“为什么会这样?”
“总共二十四副搅拌桨,每一副都做得一模一样的,都有二十多米长的直径,如果用肉眼是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德国人之前出了安装图纸,要求必须配套使用,不能有乱装的情况的。当时厂里想节省一百多万欧的安装费,工程部就组织人马自己装了。结果那些德文看不懂,凭着感觉装好。上槽运行后发现不正常才赶紧找人翻译了那些安装说明。一切都迟了。”钟哥悄悄地透露了秘密。
“后来,大家都保守了这个秘密,重新订了一套设备,又花了500多万欧,而且让德国专家来安装了,现在是正常了。但我们上班可小心了,加的料都是筛了又筛,生怕混入了大颗粒,大颗粒对桨的磨损大。“钟哥继续说着。
这件事之后,总工没有去追究哪个部门的责任,但科技处进一步严格了工序制度。由于有了严格的工序制度,后面的生产质量就一直稳定了下来。
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交学费吧,仔细算算100多万欧能换来后面十几年的生产稳定,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