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向来缘浅
连几日，轻烟都是以伤势过重的原因，从未出过门口半步。
自从上次风月禁止她出去之后，就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了，整日的卧在床榻上，或者是由着阿姆或小圆牵着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望月湖，出了神。
每每这时候，她都会想起和君默的那段快乐时光，脑海里的画面似乎是在昨日，清晰，也让人心痛。
几日前的一场大雪，并没有将望月湖的湖面冰封住，反而在下过雪之后的望月湖，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境美。
轻烟双眼木讷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就像她此时的面容，苍白的，无力感的，连着空气里流动的气息，都变得不一样。
“小姐，”小圆在身旁轻声唤道，“窗前风大，我们还是把窗关上吧。”她病情还未好转，小圆最怕的，便是轻烟突然着凉了，再次病倒。她现在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
“好。”轻烟回给小圆一个温暖的微笑，听话的让她把窗关上，然后由着小圆扶着回了床上，盖好被褥。
竟然有些困意。
小圆看着轻烟一脸疲态，会意的放下床前的幔子，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这时，阿姆也忙完手里的活儿，想着轻烟还没有睡着，进来陪她说会话的，免得她整日的待在屋里，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该是多无聊啊。
只见小圆抬着无声的步子出来，上前问道：“小姐这是睡下了？”
见来人是阿姆，小圆又回头透过白色的帷幔，看了看熟睡中的轻烟，对着阿姆低着声音说道：“小姐刚睡下，许是这几日累坏了吧。”拉着阿姆的手走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哦。”阿姆有些泄气的“哦”了一声，由着小圆拉着自己往外走。
可能是因为担心轻烟的缘故，阿姆想着进去多陪陪她的，无奈这几日来，要做的事一点也没有变少，反而更多了。
不仅要应付即将到来的祭祀大会，还要去大祭司那里将剩下的修习时间进行修改，还要去药库取药回来煲上。轻烟的身体要在短时间内恢复，确实有些难，但也是为了神殿、为了整个雪族着想。
原来她，真的不再是自己了。
“小姐，她怎么样了？”阿姆关心道。这几日一直是小圆在照顾，自己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是少了许多。
“我猜不透小姐在想什么。这几日，小姐总是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不然就是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坐就是一个上午。饭也吃得少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阿姆，现在该怎么办好呀？要是小姐有个好歹，怎么对得起老爷和夫人。”说到这里，小圆竟然哭了起来。短短几日的时间里，轻烟就变得不一样了。
自从回来之后，醒着不是发呆就是出神，宁愿她睡着，至少让人看了不会心疼。
“傻孩子，你怎么哭起来了。小姐会没事的，也许是这几天累坏了，她也需要时间修整一下的啊。况且，上次大祭司说的话也是重了些，过段时间就好了，不要太担心。你这样子，要是小姐看到了，又该怎么解释。”阿姆心疼的为小圆擦掉脸上的泪珠，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她和轻烟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遇到什么事情相互之间都会尽力解决，因此没有主仆之分，只有姐妹之情的感情在里面，最是让人欣慰。
听着阿姆的话，觉得还蛮有道理的，这才止住了哭泣。
“趁着小姐在休息，去厨房给小姐熬些粥来吧，等小姐醒来，也该饿了。”阿姆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圆，吩咐她去厨房。
“嗯。”小圆用手背抹了抹脸蛋，扯出一抹舒畅的笑意来。
阿姆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
“去吧。”看着小圆离开的背影，内心里也舒坦许多，还是个孩子呢，不应该承受太多不该有的事情。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这才转身离开，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轻烟均匀的呼吸声。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神地盯着屋梁瞧。
其实，她根本没有入睡。
阿姆和小圆说的话，她一字不差地全听进耳朵里。
她承认，她爱了。以前未曾遇见君默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何为感情。现在她才知道，那种扎在心里一直不消散地痛楚，是那样的难受，比不吃不喝，饿得晕头转向更加难受。
她想尽办法折磨自己，想让自己忘记那些难忍地痛，想用一切方式避免掉，可是，只要自己静下来，脑海就会无缘无故地想起君默地那张脸。
为何，他要招惹她，却又在下一秒将她推了出去，不愿见她。
如若她不曾进入他的幻境，是否就能一直傻傻地喜欢下去，就不会将自己与沉瑜作比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难受了。
泪水静静地流着，静静地。
不管是为什么而哭泣，起码，她自己全部都想明白了，就算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了又如何，这世间，本来有许多是不公平地存在，谁又会在乎过谁的感受。
父亲母亲不在了，所有人地目光注视着她，因为她是雪族的守护者，是她要用命守护着的族落，她能有说不的权利吗？
似乎没有吧，所以，她不挣扎了，也不吵不闹了，她要变得懂事，变得要让所有人放心，包括父亲母亲。
可怎样改变才是最好的呢？
轻烟掀开身上的被褥，起身走下床，为自己套了一件御寒的白色狐裘大衣，轻推开镂空的大门。
望月湖湖面上一片白雾。
此时太阳也露出了脸蛋，温度依旧暖烘烘的，舒适的感觉好极了。
轻烟对着新鲜的空气猛得一吸，才发现，这几日的紧闭，着实让自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好没有生气。
雪后的天空依旧是那么美，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有光泽感。
以前，她都没什么时间仔细的看过这里的景色，今日难得的有时间仔细瞧瞧，心情都大好了一半。
提着轻巧的步子走了出去，慢悠悠的走下台阶，一直向着左边拐去，直走到长廊的尽头，便出现一座立在望月湖中心的六角亭，中间还摆放了一张桌子，供平常闲暇时午后使用。
轻烟拖着有些羸弱的身子，走到六角亭旁，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湖面出了神。
多彩的色调融合在一起，在波光粼粼的映衬下，竟然美得无法用语言表述。若是平时也能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就好了，起码内心里不会这么抗拒守护者这个身份。
脑海里突然出现父母的面容，眼前的空中好似出现了他们的脸庞，熟悉得日夜想念的面孔，此时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
轻烟哑着声音，想哭又哭不出来的痛楚压了下来。
快十年了吧，以为自己够坚强到无所畏惧，无所害怕的地步，如今只不过是一抹熟悉的面孔，就让她的心变得如此之痛。
“父亲，母亲......”对着眼前的空气，不断地叫唤着。已有十年了，不曾唤过这样的称呼。当喊出来后，才发觉自己痛到无法呼吸了。
轻烟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用力的环抱着颤抖的身子，不断地啜泣，不断地想念。“我好想你们啊。”
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可贵，失去了才懂得什么最难得。
她宁愿不要这样高贵得头衔，她宁愿自己还是个孩子，是父母眼中永远长不大得孩子罢了。
为什么明明可以这样子生活的，就是因为她身上拥有的灵力吗？与生俱来得灵力吗？
她是真的累了，倦了，也怕了。
不知哭了多久，只知道眼里再也流不出泪水了，嘴唇也干了。可阳光还是那般得温暖，依然没有因为雪族得缘故而变得冰冷刺骨。
“阿烟，你要好好地活着，一定要好好的。”熟悉地声音在耳畔想起，那样的熟悉，就算隔了千山万水，也能够清晰地听出来。
那是君默地声音，只有他才会唤她为“阿烟”，只有她才会如此地神情。
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子对我呢？
轻烟抬起头，慌张地四处寻找声音地来源，却发现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想念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成为你们的奴隶，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我就要舍弃自己的性命，保护你们？”那双空洞地双眼，此时蔓延着火焰般的星光，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燃烧，化为灰烬才心安。
双手用力的抓着朱漆色的栏杆，全身颤抖的看着湖面袅袅升起的烟雾，她竟然有了跳进湖里轻生的念头。
想感受一遍，慢慢被死亡包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想看到大祭司看到她没有呼吸的躺在那里，会是什么感受。
轻烟对着茫茫无边际的望月湖，无奈的笑了出来。她真想跳进去啊，无所畏惧的，不曾有牵挂的。
她想父亲母亲了，也想他了。
可是，君默不属于她。
他应该属于美好的沉瑜。
而她，是属于雪族的，这条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又何来属于自己的呢。
轻烟解开系在脖颈的丝带，将狐裘大衣随意的丢在一旁，对着冰冷的望月湖湖面轻蔑一笑。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怕的是那些狐假虎威、人面兽心的人。
表面上什么都是对她的好，背后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呢。
她笑，笑自己愚钝；她痴，怪自己太过于痴情。别人仅是给了一些温暖，她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就以为他的到来，就是拯救她的英雄。
哼，怎么可能呢。
他是鬼界之王，是众人皆恐的王。
她不配拥有他了，永远也不配。
轻烟的内心绞在一起，痛极了，就像有人用刀，一下一下的剐，剐得她好疼啊。
带着满满的哀怨和无奈，她硬是一头栽进了望月湖里。
“扑通”一声，那股带着绝望的声响，随着水面的平息而渐渐变小。
没有人发现她跳进了水里，也没有人发现她内心的浮尘，是为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