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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拔罐疗法
拔罐疗法是最古老的医疗实践技术之一,在Ebers纸草文中叙述了在腹部出现肿胀时(如腹水),将(铜制)针或刀在火上烧热后刺入腹脐区,再用类似拔罐样器械利用负压吸出移除体内异物(Ghalioungui,1987)。在古希腊,拔罐是为了放出机体内多余的血液,因此,他们常常把放血和拔罐两种疗法结合应用。古希腊早期拔罐仪器出现在Lebena Crete建于公元前420/419年的Asklepieion医神庙的一块大理石上,此浮雕中间为放血疗法器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火罐,说明古希腊惯用拔罐疗法(图2-17)。在古埃及公元前2世纪PtolemyⅥ王朝建设的KomOmbo两神殿的浮雕中,就有雕刻在手术器械墙上用于治疗的一对拔火罐。在古罗马也发现公元2世纪拔火罐的大理石浮雕(图2-18)。古希腊最著名的历史学家Herodotus,在其撰写于公元前413年的著作 The Histories中对拔罐疗法有一段精彩的描叙:
图2-17 建于公元前420/419年的古希腊雅典Asclepios医神庙,在神庙中有一组放血疗法器械的浮雕,左右两侧的浮雕各有1个拔火罐,说明古希腊惯用拔罐疗法和放血疗法
“Scarification with Cupping possesses the power of evacuating offending matter from the head;of diminishing pain of the same part;of lessening inflammation;of restoring the appetite;of strengthening a weak stomach;of removing vertigo and a tendency to faint;of drawing deep-seated offending matter towards the surface;of drying up fluxions;checking hemorrhages;promoting menstrual evacuations;arresting the tendency to putrefaction in fevers;allaying rigors;accelerating and moderating the crisis of diseases;removing a propensity to somnolence;conciliating natural repose;removing heaviness.These,and many analogous maladies,are relieved by the judicious application of the Cucurbits(Cups),dry or bloody.”(http://www.greekmedicine.net/therapies/Hijama_or_Cupping.html)[采用皮肤划破方法,再用吸杯的负压(相当于希波克拉底的湿性拔罐法——作者注)从头部吸出局部有害的物质以减轻疼痛、缓解炎症、调整食欲、增强虚弱的胃功能、消除眩晕和昏厥、从深部组织中吸出有害物质至皮肤表面而排除、保持血的平衡、促进月经正常、排除感染性发热、减轻恶寒、控制疾病恶化、减轻嗜睡症状、恢复正常睡眠、消肿。这些和类似疾病采用无血的干性拔罐法和有血的湿性拔罐法治疗是明智的选择。]
图2-18 收藏于大英博物馆的公元2世纪的罗马大理石墓碑浮雕《诊察图》,纪念一位名叫Jason的雅典医生,他在为患者做腹部触诊检查,右下方有一硕大的火罐(左)。拔罐疗法由于影响甚远,其影子在西方医学中仍不时显现,在2010年由World Scientific公司出版的一部 Handbook of Clinical Skills书中就采用这幅浮雕作为封面(中);右侧图为希腊1992年发行的根据该浮雕印制的健康保健邮票
而对拔罐治疗描述最多、介绍最详尽的应该是希波克拉底。Christopoulou-Aletra和Papavramidou对希波克拉底的拔罐疗法作了很好的评述。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理论是基于4种体液,即血液、痰液、黑色和黄色的胆汁。这4种体液在机体内的平衡分布就保证了机体的健康;当其分布比例被打乱,就会引发疾病。医生的角色就是通过放出多余的体液,来维持体液的平衡。常见的放血疗法,就是将拔罐与放血相结合,来放出充血组织下多余的血液。另外一种作用是用机械力来移动错位的组织结构,如关节脱臼和子宫脱垂等。根据是否需要放血,可分为无血的干性拔罐法和有血的湿性拔罐法;如果结合放血,人们认为血液连同毒素一起被拔出来了。在希波克拉底的著作Places in Man中,根据疾病的不同,有两种形体有异的拔罐可供选择:一种中间微凸,口圆体小,柄长;另一种口径大而宽。当液体聚集位置远离浅表时,常使用第一种拔罐,因为这种形状的火罐可以呈一条直线吸附在浅表组织上,将分散的液体向火罐口处吸附;而当疼痛部位较弥散时,一般使用第二种火罐,因为它有较大的吸附面。第二种拔罐还用于组织阻塞淤积时,以吸出更多的浅表组织下的液体。希波克拉底所使用的拔罐形状几乎都是体宽口窄(其实那时很多医用器皿也是这种形态),他在On Ancient Medicine论著中认为人的膀胱、头颅、子宫也基本是这个形状,这些结构都有很强的内吸附力,使得这些组织体液能够从无而得以充满。拔罐的大小取决于施术部位,如用于背部的拔罐应大于头部的。希波克拉底在On Ulcers中讲到,当拔罐疗法与放血疗法合用时,血液主要是来自组织内部而非表浅;由于血液较为黏稠,因而皮肤切割用刀不宜太尖细而应呈弧面。拔罐后如创口仍在流血应立即在同部位施罐,否则切口处易形成血凝块而可能引发炎症,创口可用醋清洗,干燥后涂抹醋或止血药膏。对于拔罐和留罐时间,他主张的是“a long time”(长时间)。希波克拉底在On Woman’s Nature中叙述治疗子宫脱垂病时,采用在臀部大面积、长时间施罐方法,拔罐后再在病床上继续休息一段时间。而要推迟月经,他在AphorismsⅤ中建议采用最大号的拔罐施加于双乳。希波克拉底认为,大腿内侧无化脓疼痛时,也可将放血疗法与拔罐治疗结合应用(EpidemicsⅣ)。他还建议,在膝关节及其以下部位拔罐时保持站立位最佳。一般情况下,关节肿胀症状在其他治疗得不到改善时,拔罐结合放血疗效很好(Internal Affections)。此外,当四肢一出现疼痛就立即选用拔罐疗法,可以有效缓解疼痛和治愈(DiseasesⅡ)。在希波克拉底的EpidemicsⅡ中,记录了用单纯拔罐法治疗坐骨神经痛,患者需先喝“温热药”,让体内发热。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它使得浅表的体液吸出至皮肤,也使因热而稀释的深层体液吸出至体腔。这对治疗是重要的,因为阻塞的体液在无处可流时会流向关节,并继续沿着最小阻力方向流动,因此引发坐骨神经痛(Places in Man)。当黏液质由头流向悬雍垂(phlegm)聚集时可引发其肿胀,他在Affections中先采用含漱液治疗,当症状得不到改善时可使用拔罐法。先剃掉患者项部的头发,然后用两个火罐尽可能多地拔出血液。经治疗后悬雍垂仍无法完全恢复原状时再用小刀划痕,以吸出聚集的体液。他还用拔罐治疗咽喉痛,当患者出现发热、寒战、咽痛、痰多且稠、吞咽困难等症状的时候,可在第1颈椎处的耳后任意一侧拔罐,并尽可能长时间留罐(DiseasesⅡ)。拔罐还可用于治疗耳疾如单纯耳痛。如果致痛的体液流向耳朵,可在对侧耳后拔罐(Places in Man)。希波克拉底文集里还提及运用拔罐来治疗浅黄色肿胀;肩胛下疼痛时,可以采用拔罐辅之于手臂放血治疗(DiseasesⅡ)。他认为该病是在夏天水耗过多、睡眠太长所致;如度过30天危险期而幸存下来,在其腰部放血和阴囊大静脉放血可使患者快速痊愈(Intenal Affections)。但是,拔罐疗法也有其禁忌证,在过瘦或过胖导致脊柱内弯时,拔罐治疗不仅不能减压,还会引起进一步的脊椎关节错位,此时使用的火罐越大病情越加重,因为皮肤拽得更紧(On Joins)。
盖伦也是拔罐疗法的积极倡导者(图2-19)。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盛行的拔罐疗法通过亚历山大大帝和拜占庭时代传播到了阿拉伯和波斯(图2-20),也成为了阿拉伯尤纳尼(Unani)传统医学的组成部分,拔罐疗法在阿拉伯语中以“Hijama”出现。直到中世纪,拔罐疗法仍在欧洲盛行,一幅木板画就反映出在欧洲的公共浴池里就有实施拔罐疗法的治疗师(图2-21)。
图2-19 油画,盖伦拔罐图“Galen cupping a patient”,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收藏(引自http://www.lionden.info)
图2-20 阿拉伯医生拔罐图
图2-21 中世纪罗马浴池的拔罐疗法
在我国古代典籍中的拔罐疗法亦称之为角法。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五十二病方》中,就已经有关于角法治病的记述。东晋人葛洪,在其所撰的《肘后备急方》中,提到用角法治疗疮疡;所用的角为牛角。唐代王焘著的《外台秘要》,也曾介绍使用竹筒火罐来治病。到了宋金元时代,竹罐已完全代替了兽角。拔罐疗法的名称,亦由“吸筒法”替换了“角法”。到了明代,拔罐法已经成为中医外科中重要的外治法之一。当时一些主要外科著作几乎都列有此法。主要用于吸拔脓血,治疗痈肿。清代拔罐法获得了更大的发展,首先是拔罐工具的又一次革新。竹罐尽管价廉易得,但吸力较差,且久置干燥后,易产生燥裂漏气。为补此不足,清代出现了陶土烧制成的陶罐,并正式提出了沿用至今的“火罐”一词。拔罐疗法在我国主要是用以治疗痈肿疮毒(图2-22)。
图2-22 古代世界各地的拔火罐
公元前400—前100年的古希腊青铜拔火罐(A,收藏于Science Museum,London)和公元前300年左右的埃及青铜拔罐(B);C为中国在唐代瓷窑遗址出土的瓷拔火罐(但存疑,从罐口未加厚来看,更像盛物的小罐),该罐收藏在陕西中医学院博物馆;公元1—79年罗马青铜拔火罐(D)和公元251—450年罗马玻璃拔火罐(E;收藏于Science Museum,London);F为古代伊斯兰医用拔火罐(年代不详)
由此可见,和中医的外治法一样,其他文明古国都曾经盛行多种体表刺激疗法,在公元前2世纪古埃及PtolemyⅥ王朝建设的KomOmbo(康翁波)两神殿的浮雕中,就有雕刻在墙上的用于体表刺激治疗作用的各种医用器械(图2-23)。
图2-23 建造于公元前2世纪Kom Ombo两神殿里的医疗器械墙,至今仍然屹立在埃及尼罗河畔康翁波城的山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