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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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麻烦接踵而至

格兰古瓦被摔得昏头涨脑,躺在街角圣母像前的路面上一动不动。后来他逐渐恢复了神智。

起初有好一会儿他觉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在某种颇为惬意的梦境中飘飘忽忽,梦里吉卜赛女郎和小山羊轻盈的身影与卡西莫多沉重的拳头交织在一起。这一状态只持续了几分钟。他的身体与路面接触的部位感觉凉飕飕的,这使他摆脱幻境,完全清醒过来。“这股凉气哪来的呢?”他陡然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完全躺在了臭水沟里。

“该死的驼背独眼龙!”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他想站起来,可他摔得太重,头晕得厉害,只好躺在原地不动。好在手还能动,他便捂住鼻子,随它去了。

“巴黎的烂泥可真臭。”他心想(因为他确信,臭水沟就是他今晚的窝了,在窝里除了瞎想还能干什么呢引自拉封丹寓言《兔子和青蛙》。 ?),“里面肯定含有许多挥发性的硝酸盐。何况尼古拉·弗拉梅尔阁下尼古拉·弗拉梅尔(Nicolas Flamel,1330-1418):法国化学家,当时被认为是炼金术士。 和炼金术师们也持此见解……”

“炼金术士”这个词蓦地使他想到了副主教克洛德·弗洛罗。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瞥见的暴力场面,吉卜赛女郎在两个男人的怀里挣扎,卡西莫多有个同伴,顿时,副主教那张阴郁而高傲的面孔,隐隐约约地在格兰古瓦脑海中闪现。

“这就蹊跷了!”他想。

于是,他从这个前提出发,并以此为基础,开始用种种假设建构起一座离奇的大厦,这纯粹是哲学家们用纸牌搭就的城堡。然后他猛然一震,又回到现实中来,喊道:“哎呀!冻死我了!”

的确,这地方越来越让人待不下去了。臭水沟里的每一个水分子都从格兰古瓦身上带走了一分热量,他的体温和臭水沟里的水温开始逐渐趋向平衡,这太可怕了。

突然,另外一种性质完全不同的麻烦向他袭来。

来了一帮顽童,一帮总是光着脚丫在巴黎街头到处乱窜的野孩子,他们有个永恒的名字“流浪儿”。

我们小时候每天傍晚放学回家时,他们都会向我们扔石头,只因为我们的裤子完好无损,没有撕破。这样一群小捣蛋鬼一窝蜂似的向格兰古瓦躺着的街口涌来,大笑大嚷,全然不顾街坊四邻是不是在睡觉。他们身后拽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形状的袋子;单是他们木鞋发出的响声就连死人都会被吵醒。格兰古瓦还没有完全死去,不由微微直起身子。

“喂,埃纳甘·唐岱时!喂,约翰·潘斯布德!”他们声嘶力竭地喊道,“街角那个卖铁器的老家伙厄斯塔什·穆邦刚刚死了。我们用他的草垫子点堆篝火玩玩,今天可是欢迎弗兰德人的日子!”

他们刚好走到格兰古瓦身边,但没有看见他。只见他们顺手一扔,草垫子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格兰古瓦身上。与此同时,有个小孩扯下一把稻草,正要去圣母像座下燃着的油捻上把它点着。

“该死的基督!”格兰古瓦嘟哝道,“莫非这是要让我热个够?”

情况万分紧急,眼看自己难逃水火夹攻,他一着急,就像要被扔入油锅而奋力挣扎的伪币制造者一样,如神祇附体般一跃而起,抓起草垫子向那些流浪儿扔去,然后拔腿逃走了。

“圣母啊!”孩子们惊叫起来,“卖铁器的还魂啦!”

他们也吓得赶紧逃走了。

于是,草垫子成了战场的主宰。据贝勒福莱贝勒福莱(Belle-forêt,1530-1583):于1580年出版《从几部名著中摘选的奇妙故事》。 、勒·居日勒·居日(Le Juge):研究圣热维纳也芙的历史学家。 和科罗泽科罗泽(Corrozt,1510-1568):法国作家和书商。 所记载,第二天,该地区的教士们以隆重的仪式捡起草垫子,并把它送到了圣奥柏杜娜教堂的圣物库里。此后,直到一七八九年,该教堂的圣物保管员靠着这个草垫子赚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原因是:莫贡塞伊街街角的圣母像,在值得纪念的一四八二年一月六日至七日夜间显灵,驱逐了已故厄斯塔什·穆邦的阴魂。此人为了跟魔鬼开个玩笑,临死时故意恶作剧把自己的灵魂藏在了草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