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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栋折榱崩

当血滴子的剑出鞘的时候,卷起的狂风几乎让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绿色不断变换,与那黑影交错。他们的出剑越来越快,几乎只有光与影在交织,风声从他们的剑脊缝隙里穿过,声音呜咽着,接近于鬼啸。

地面剧烈的抖动着,洞口的短剑发出微弱的红光,逐渐在冲击下变得微弱而不稳,终于,在霍不财和血滴子近乎玩命的一击之后,短剑的裂缝无限制的扩大,宛如破碎的水晶一般化作碎末坠落下去。

大地忽裂,面前的地面毫无预兆的坍塌了下去,伴随着轰然的巨响,雪亮的光芒从地底升起,又急速的破碎,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露出地下空旷漆黑的空间。

“水儿!”地面上的夏子与霍水顿时对着洞穴直坠下去,坠落之际,夏子紧紧牵住霍水的手,像是风暴中紧紧相依的雨燕。

“你们,”霍不财和血滴子飞速交错而过,余光一撇,就见到已经被巨洞吞噬的夏子与霍水,一语未落,血滴子就已经化出黑龙之躯,长而坚实的尾巴横扫。

“嗯哼!”

长尾扫在她身上,她重重的闷哼一声,一张脸早已没有了血色,但还是被这一击涌上一丝腮红。

“你将会被钉在那十字形的圣剑上,守着亡灵对世界的憎恶。”十二峒主的声音化作了她耳边的狂风,宛如低低的诅咒如形随形。

“你已经死了!”霍不财在心里大喊,但她却微微的颤抖。颤抖,是的,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间不知所以的害怕,害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

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只有一片白雪狂舞的世界,她的脑海空白一瞬,然而眼前接着就是庞大的军队,所有人都是一身白衣,他们有序的前进,灰白的脸像是去参加某个人的葬礼。

而她看见了自己,一个白发的年轻女孩被钉在金色的十字架上,灰白无比的脸色宛如一具沉默的干尸,冰冷的铁链洞穿她的细细的手臂,把她死死的禁锢,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脸上的白发,枯萎的风雪一样的色泽。

他们要去哪里?

“去参加龙族的葬礼。”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诉说着,转过头,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她们对着自己诡异的笑着,鲜红的眸子里慢慢的流下浓稠的血,毁灭与疯狂的气息席卷着白雪皑皑的世界。

“不!”霍不财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那十字架上传出,但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除了不属于那个时空的自己。

他们还在,还在!就在这里!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在!

火燃烧了一切,幻影一点点的显现,帝王之血断绝,兽族的头颅被高高的挂在青白的墙壁,成千上万的人化作冤魂,亡灵孤独的痛哭,他们跪在地上,人间宛如地狱变相。

灭族之难,灭顶之灾,已经被牢牢刻画在未来的预言,命运车轮宛如离弦之箭一刻不停。

“啊啊啊啊!”崩溃的声音从脑海里炸裂,桃花太阿像是破碎一样的哀鸣,霍不财停下攻击,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哆嗦起来,滚烫的血已经不再流动,它们凝固在血管里,沉默着将她冰冻。而她的眸子之下,是灰白的瞳孔,像是野兽般静默的注视着未来。

她抖如风中的叶子,然后慢慢地停在那里。

黑色的巨龙低低的嘶鸣,一只龙爪毫不费力的将她提在爪心,轻得像是没有水分的干尸。

他褐红的眸子转动着看她,但里面映出的却不是霍不财,而是深渊里一条条龙畸形的头颅,此刻他们头颅中间的眼眸皆是残忍的眯起,眼前是一抹雪白色的身影如同幽灵掠下。

“预言么?”他喃喃而语。

大地瞬地崩裂,一直巨大的蜈蚣从地底倏的探出头颅,他的身躯庞大,扁平的体型与龙也相差不多。最上面的两根巨大的触须抖动着,每一次抖动都与空气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不明显的两只复眼喷怒的死死看着他,平平的脑袋之上,夏子将昏迷的霍水卷入自己宽大的袖袍,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巨兽。

“来晚了。”黑色的巨龙长鸣一声,摊开手掌,眼前就是霍不财凝固的表情和她灰白的脸色。

“她好歹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师傅!你怎么忍心!”夏子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失控的大喊,十一峒主杀不了她,魔鬼也阻止不了这个女人,可为什么偏偏,她偏偏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师徒之情,手足之情,兄弟之情,一夕之间,如同大厦将顷,栋折榱崩。

巨大的蜈蚣身躯猛地一怔,一节节金甲覆盖的躯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有些僵硬地扭曲,嘶哑又有点娘娘腔的声音响起:“庄主,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老板的吗!”

“是啊,就是因为喜欢,”夏子的笛子发出凄厉的哀鸣,“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允许别人占有,一个动物,养久了都会不舍,除非他根本就只是把发财当做可有可无的物件!”

“或者说,你永远没有把自己的暗面展示给我们!”

“想杀我为她报仇吗?”巨龙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威压施下,蜈蚣的长长的躯体宛如一条长蛇般匍匐于地,鳞甲细细的裂缝弥漫,猩红的血滴溢出,而现在的三斤却一声不吭,全力拖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向他而去。

“有进步嘛。”巨龙声音冰冷,随即巨大的龙尾砸下。

“……不要。”夏子的面庞瞬间变成死人一样的苍白,只见龙尾宛如长鞭狠狠劈下,三斤的身躯从中间断裂,鳞甲破碎,片片飞起,地上出现了泥血混合的沟壑。

“我杀了你!”夏子狂怒的暴喝,笛声凄厉,但是所有的声音都被那暴雨冲刷,变得轻微而尖锐。黑龙呈现一个S型盘在半空,一抹奇怪的冷笑在他唇角泛起,近乎耳语是声音在轻轻的问:“终于要轮到我了吗……”

尖锐的疼痛一如预想之中的到来,在他长长身躯的中上部分,那个空荡没有鳞片的洞口,一把木剑直直刺入,刺穿他火热的心脏。一个血红色的身影缓缓的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灰白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血渍。雨和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像是忏悔的罪人,流下浑浊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