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学”本位的确立: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戏剧研究范式之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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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张一帆的《“剧学”本位的确立: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戏剧研究范式之转型》就要出版了。一帆约我在书前写几行字,我很乐意。

说到这本书,不由得想起我和一帆的一段缘分。

2001年,张一帆报考中国戏曲学院的硕士研究生。他填报的专业是中国戏曲史,希望跟随的导师是我。他考试的成绩不错,顺利地被录取了。可是,2002年他入学的时候,我已经退休了。尽管如此,学院还是要我继续完成对张一帆的指导任务。此后,我再也没有指导过其他研究生,张一帆成了我离职后真正的关门弟子。

张一帆在浙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曾进入政府机关就业,而他偏偏放弃了稳定而颇有前途的工作,一心要攻读戏剧戏曲学,而且一头扎进了中国戏曲学院,这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志趣。张一帆是真正地热爱戏曲艺术。

入学后,第一次谈话,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怎样做研究生。

我说:你首先要学会坐冷板凳。大家都感到如今世风浮躁,一些本该做学问的研究生也坐不下来,不肯读书,甚至连做论文都想走捷径。你既然要做戏曲史研究,就应该在文献堆里沉潜涵泳。这是对研究生的最起码的要求。

其次,你既然是中国戏曲学院的研究生,就应该依仗这里特有的教学资源,先把自己充实一下,改造一下。希望你在攻读研究生期间,在戏曲行里泡一泡,摸到戏曲艺术的一点儿门道。不要求你真的学会唱念做打,但对梨园行门里的事儿起码要略知一二。争取做一个完全的戏曲研究者,而不是只懂得案头经营。

能做到以上两点,差不多就可以做戏剧戏曲学的研究了。

张一帆比较听话。他不光听戏曲历史及理论的课,而且听戏曲表导演的课,甚至还跟表演专业的老师直接学习京剧表演。北京的几家大图书馆,他跑得门路也很熟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研究方向的问题了。

一帆问我在戏曲史研究领域里,还有没有未开垦的处女地。我说,要是一百年前,在戏曲历史及理论的研究领域确实还有未被开垦的处女地。可是,经过20世纪以来几辈学者的开垦耕耘,一门比较完整的戏曲学已经建立起来。这门学问所能涉及的方方面面,几乎都有人涉足,而且都有所发现和发明。

开垦处女地是件艰苦的事,但也令人神往。因为每一锄头下去,都是自己的成绩。收获无论多少,毕竟都属于独家开创,都很新鲜,绝无抄袭之嫌。不过,戏曲史领域的荒地实在难以找到了。尽管如此,却不能说戏曲史的学问已经做绝。荒地虽然难觅,可是前辈学者开垦过的田地,都还有精耕细作的必要。21世纪起步的年轻学子,有智慧、有精力,有比前辈更宽阔的眼界、更先进的耕作机械,还可以使用外国引进的化肥,完全可以在已经开花结果的园地上继续提高单位面积产量和质量。何况,前辈们开辟的田园里,薄产田还不少呢!戏曲史的研究者应该在一些比较薄弱的方面多下力气,争取有所推进。

根据张一帆的个人条件,我建议他把近现代戏曲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因为已经出版的戏曲史专著,在近现代戏曲的研究方面都是薄弱环节,许多重要的戏曲现象如近现代的戏曲文学、戏曲音乐、戏曲表演、戏曲剧种、戏曲理论等,还没有人做系统而深入的研究。

张一帆同意我的建议,他果然从近代最大的戏曲剧种——京剧入手,开始了自己的研究。他读了不少书,还向刘曾复、黄宗江、洛地、余从、任明耀、宋宝罗等前辈请益求教。终于完成了一篇很像样的硕士学位论文《从三种类型新编剧目看梅兰芳的艺术革新》。

如果从梅兰芳的新戏再扩展开去,那就要涉及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国剧运动”了。

我们不能指望一篇硕士论文会有多大的学术容量。攻读硕士学位的三年学程,只能学习一些做学问的方法,寻找一些研究的路径。要想做出真正的学问来,必须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张一帆走的就是这个路子。他接下来就考取了中国传媒大学周华斌先生的博士研究生。

此后,他不再只专门研究梅兰芳,但还是继续从事着近现代戏曲研究。他把关注点定位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戏曲研究。他所做的实际上是对这个时期“戏曲研究之研究”,是属于戏曲学术史的论题。这种研究很有意义,因为正是在这个时期,中国戏曲的研究才从文学本位、曲学本位,转化为剧学本位,才有可能创建一种完整意义上的“戏剧戏曲学”。

博士论文作成了,大致上就是这本书。这本书的质量如何,我不准备做评价。读过之后,读者自然会知道的。无论是褒,还是贬,都能证明这本书的建设性的价值。

我扯了这些闲话,不知能作为张一帆此书的序言否?

周育德

2015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