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原来是你
“还好你们今天的航班没延误。”
“怎么了？”
季燃说：“我只有两个小时的外出时间。年底了，上头来检查，半夜说不定会有紧急集合。”
“难怪你穿迷彩。”蓝乔看了下手表，心里有些失望，但有什么办法呢，身不由己的才叫工作啊，她笑着说：“看来回头要多请塔台的人吃几顿饭。”
“为什么？”
“他们负责航空管制啊。”
季燃说：“如果他们能让你每次都安全准时落地，我请他们到远南最好的馆子吃饭。”
蓝乔反问道：“去‘既然’吗？”
季燃说：“不，那是我和你的秘密基地。”
恋爱中的人，大约是荷尔蒙泛滥，总是很容易被感动，蓝乔看着季燃一瞬不瞬，心中早已泛滥成灾。但一想到他们相聚的时间所剩无几，只好尽力克制。
她说：“我倒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哪儿？”
“沣池旁边有个温泉会所，装修很雅致。”
“你去吃过？”
蓝乔摇头，“去过。但没吃饭。”
“泡温泉？”季燃问她，“和谁？”
蓝乔把他的头转过去，说：“看路。”
季燃没打算打住，继续问：“和谁？”
“给一个朋友过生日。没吃饭，没泡温泉，我把礼物送过去就回家了。对了，回家的路上还碰见一辆消防车。我为了给它让路，还闯了红灯。”
“什么时候？”
因为那是蓝乔生日的后一天，所以她记得清楚，“十一月七号。”
“在哪儿？”
“东寺街和西五路的交汇口。”
季燃笑了，“原来是你。”
“你知道？”
“把车开到了路沿上。”
“是你？”蓝乔回忆着，“当时车里那几个人我看得清楚，只有一个拿着对讲机挡住了半边脸的。”
“是我。”
蓝乔转过头笑了。
季燃突然问：“想去泡温泉吗？”
“啊？”
“我们可以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蓝乔低下头脸颊滚烫，轻轻“恩”了一声。
“什么时候合适呢？”季燃指尖点着方向盘，手指修长，骨相匀称，“今天。”
“你不是？”
他转过头，眼带笑意，“今天是不行了。”
蓝乔说：“改天吧。”
季燃叹了口气，不必问缘由，外面的灯晃着石刻的金字——“宸章”
蓝乔到家了。
一个小时过的竟像一分钟。
蓝乔走进小区，耐不住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着“季燃”。
她停下来，季燃站在车前，身后的远光灯模糊了细节，只有他的轮廓，像一个神秘的黑洞吸掉了所有的光。
她撒开拉杆箱，一步两步……心跳随着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抱着那个温暖而结实的身体。
“下次。”蓝乔说：“下次见面，我们去温泉。”
他说：“好。”
声音从胸膛直接传到蓝乔耳朵里，两个人都不由得震了一下。
季燃的胳膊像幽暗森林里的老树干，粗壮有力牢牢的箍着她。
蓝乔说：“你该走了。”
她抬起头。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柔，温度，温情，温存……
季燃不得不放开手，“天黑，我看你进去。”
蓝乔偷偷看了眼手表，时间真是很珍贵的东西，它可以让任何东西都变得有价值，哪怕只是一眼。
回到小区里，蓝乔拖动拉杆箱，微笑着转身。
凌晨三点，主管打来电话，通知蓝乔临时补充飞行任务，事先没有任何预兆，这种情况还是她工作四年以来第一次遇到。
顺便，取消了她没休完的假期。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依然是国际航班，而且是最早的一班。
她来不及通知季燃，就从还没捂热的床上爬起来，直接上了飞机。
顺着舷窗望出去，湛蓝的天空，分不出东西南北，哪里都一样。
频繁的倒时差让蓝乔有些恍惚，阳光像一把尖刀刺痛她的眉心，她眯了下眼睛，用手挡在额上。
那是季燃吻过的地方，她心里一阵柔软。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即将抵达墨尔本机场。当地气温二十三摄氏度，七十三点四华氏度。”
蓝乔播报着降落信息，心里一抖，她走的匆忙，行李箱里装的还是去休斯顿过冬的衣服，可此时的墨尔本正值夏季。
飞机降落时间是早上八点，不过是一天以后的八点。
蓝乔刚走出机场，一阵热浪滚到她身上，她竟然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这时候季燃在做什么，蓝乔边走边打电话，渐渐落于人后。
“乘务长。”
她们在前面叫她，就连这新一波的同事，都让她感到恍惚。
“来了。”
电话没人接，蓝乔只好先给他发一条信息。
下午一点，季燃带队从任务现场回到消防队，身上的衣服还没脱直接跑去休息室。
“队长每次任务回来第一件事不是都先跑去洗澡吗？”
“大富，你这个假期可错过太多东西喽。”唐海峰脱掉消防服扔到外面，“也太他妈臭了。”
肖哲说：“队长谈恋爱了。”
“真的？”
陈大富的眼睛里写满感叹号。
“你那么惊讶干嘛。”
陈子鸣捏着鼻子，也把衣服扔到外面。
陈大富说：“我跟着队长时间最长，他刚分过来就是我带的。打一分过来开始，政委没少给他张罗相亲的事，没一个成的。”
唐海峰坐在地上，叉着腿，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那是他没看上。这要是让他看上了，谈恋爱跟玩儿命似的。你回来听他东一个喷嚏，西一声咳嗽，就是给人家在外面打一宿电话冻得。”
“那姑娘是干嘛的啊？”
肖哲说：“空姐。”
陈大富一脸怀疑，“靠谱吗？”
“你说呢？”唐海峰举起手，一样一样的数，“空姐得漂亮吧，见过世面吧，整天飞这飞那的，配咱们这么个没钱没地位没时间的‘三没’青年，靠谱不？”
陈大富寻思了一会儿，“要不咱们劝劝队长吧。”
唐海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他跟着了魔似的，要劝你劝，你资格老，他不能把你怎么样，我们可不敢。”
一队人站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大伙拱着陈大富去找季燃。
季燃站在最外面的花洒下，挨着门，门下有一条七厘米宽的缝，外面的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冷暖交汇。他站在那儿不是因为他怕热，而是他要尽可能节省时间，洗完澡，好第一时间给蓝乔回电话。
“队长，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怎么了？”
季燃头上全是白色泡沫，他边和陈大富说话，边把水拧到最大，快速冲洗。
“空姐？”
“恩。”
“你考虑好了？”
季燃笑了，“谈恋爱有什么好考虑的。”
陈大富慢慢转过身，嘟囔着，“我咋听说那个圈子挺乱的。”
也许是因为季燃耳朵灵，也许是他特别在意和蓝乔有关的事，这一声嘟囔他听的清清楚楚，“你在那个圈有认识人？”
陈大富害羞道：“我怎么会认识那天上飞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乱不乱？”
“网上不是都这样说嘛。”
季燃关了水龙头，“三区队全体都有。”
澡堂子里打赤膊的男人们听到号令站成一排，季燃推开门，回头说：“明天开始手机上交统一管理。”
“别啊。队长！”
现在这个时代，能让七尺男儿哀嚎落泪的极大可能不是女人，而是手机。
“副队，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肖哲淡淡的说：“吓唬你们呢，要真是没收，他自己第一个受不了。”
众人忡忡而散。
陈大富摇摇头，叹了口气。
季燃坐在篮球场的树荫下和蓝乔视频。
“怎么又跑去墨尔本了，你们航空公司都是这么突然吗？”
蓝乔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明明在一个城市，却活生生谈成了异地恋。”
蓝乔问：“刺激吗？”
季燃无奈的笑了，“你说呢？”
“今天化妆了？”季燃看着镜头里的蓝乔，粉白的脸蛋，柚红的嘴唇，皓齿明眸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他的手点在屏幕上，“还戴了耳环。”
“好看吗？”蓝乔又凑近了些，皮肤像刚剥皮的鸡蛋一样，“我跟你说一件好玩儿的事，我是带着休斯顿的行李来墨尔本的。”
“然后呢？”
“然后，就被她们拉来集市上淘了这件衣服。”
季燃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桃红色暗花纹，领子滚了一圈金边，确实不是蓝乔平常穿衣服的风格，季燃皱了皱眉，低声说：“怎么还露肩。”
蓝乔脸色温润，回道：“因为这里是夏天啊。”
手机里突然传来强烈的音乐律动，欢呼声像浪潮一波接一波涌来。
“音乐节？”
蓝乔点头，“左边是集市，右边是音乐节。我坐在中间的大树下，和你通话。”
音乐声渐渐覆盖过来，蓝乔像只躲着猫的老鼠一路逃窜也找不到安静的地方，他们的通讯只能就此作罢。
“吃饭去。”
肖哲从球场上扔过篮球正好砸到季燃脚下。
季燃坐起来，把车钥匙扔给他，“你开车。”
“怎么，看人家过得太精彩，心里有落差？”
“你听见了？”
肖哲摇头，“手机漏音，不止是我。音乐声那么大，球场上听得一清二楚。”
车上了高架，季燃打开音响，肖哲说：“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听这个不奇怪吗？”
季燃怼了下按钮，关了。
“我觉得今天大富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道理？”
“我当然不是说乱不乱的问题，是她们的工作和咱们之间的差距问题。她整天飞来飞去，咱们又是机动待命，要真是有一天你们俩结了婚，家里不就真成旅馆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那是厕所。”
肖哲说：“你别和我抬杠。就拿今天来说吧，她又飞走了，顺便还去了音乐节，你呢？你敢告诉她今天上午咱们接警是去清理爆炸粪车吗？”
季燃沉默了。
“这就是你们之间工作性质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