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天早晨,斯克里普斯慢吞吞地上水泵制造厂去干活。斯克里普斯太太从窗口朝外望,注视着他顺着大街走去。如今不大有空看《卫报》了。不大有空看有关英国政局的消息了。不大有空去为大洋对面的法国的内阁危机担心了。法国人是个奇特的民族。圣女贞德。伊娃·勒加利纳。克列孟梭。乔治·卡庞捷。萨却·吉特里。伊风·普兰当。格洛克。弗拉泰利尼家族。吉尔勃特·塞尔台斯。《日晷》。《日晷》奖。玛丽安·穆尔。爱·埃·肯明斯。《偌大的房间》。《浮华世界》。弗兰克·克朗宁希尔德。(20)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要把她引导到什么地方去啊?
她如今有个男人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男人。为她自己的。她能保住他吗?能把他一直占为己有吗?她琢磨着。
斯克里普斯太太,以前是个上了年纪的女招待,现在是斯克里普斯·奥尼尔的妻子,他在水泵制造厂里有份好工作。戴安娜·斯克里普斯。戴安娜是她本人的名字。也曾是她母亲的名字。戴安娜·斯克里普斯朝镜子中望去,心想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这一点开始成问题了。为什么他竟然会结识曼迪呢?她可有勇气就此不再陪斯克里普斯一起上那家餐厅去吃饭?她不能陪他去了。他会一个人去的。这一点她明白。要想遮住自己的眼睛不看是没有用的。他会一个人去,而且会跟曼迪攀谈。戴安娜朝镜子中望去。她能保住他吗?她能保住他吗?这个想法就此摆脱不掉了。
每一晚在那家餐厅,她如今不能再叫它小饭馆了——想到这一点使她嗓子眼里有个疙瘩,使她觉得喉头僵硬、窒息。如今每一晚在那家餐厅,斯克里普斯跟曼迪一起攀谈。这姑娘在竭力把他抢走。他,她的斯克里普斯。竭力把他抢走。把他抢走。她,戴安娜,能保住他吗?
她简直是个婊子,这个曼迪。难道该这样干吗?难道该干这码子事吗?去追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在夫妻之间插上一脚?破坏一个家庭?而且全靠这些个没完没了的文坛旧闻。这些个讲不完的趣闻轶事。斯克里普斯给曼迪迷住了。戴安娜暗自承认这一点。不过她还是可能保住他的。现在至关紧要的就是这一桩了。要保住他。要保住他。不能放他走。要使他待下。她朝镜子中望去。
戴安娜订阅《论坛》。戴安娜看《导师》。戴安娜看《斯克里布纳氏杂志》上威廉·里昂·费尔普斯的文章。戴安娜在这静谧的北方城市的冰封大街上走向公共图书馆,去看《文摘》的“书评栏”。戴安娜等邮差送来《书人》。戴安娜,在雪地里,等邮差送来《星期六文学评论》(21)。戴安娜,这会儿没戴帽子,正站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等邮差给她送来《纽约时报》的“文学版”。这样做了有什么好处吗?这样做了能保住他吗?
起初看来正是如此。戴安娜把约翰·法勒(22)写的社论背了下来。斯克里普斯脸露喜色。这时有点儿早先的光芒闪现在斯克里普斯的眼睛里。随后就消逝了。在用词上犯下的一点小错、她对一个短语的理解方面犯下的失误、她的看法方面的某种分歧,使一切听上去显得虚假。她可要坚持下去。她没有被打垮。他是她的男人,她要保住他。她把目光从窗外移开,裁开搁在桌上的那份杂志的包装封套。那是份《哈珀斯氏杂志》。革新版式的《哈珀斯氏杂志》(23)。面目一新的经过修订的《哈珀斯氏杂志》。也许这能奏效。她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