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风轻轻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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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见唐若

五金店老板娘观察的很到位。

是的。

范云几乎每天都要去金灵渠广告公司报个道。

他早已经跟先玲混熟了。

先玲一开始以为范云对自己有兴趣,于是她也很配合范云,每天都换着花样地穿衣打扮,抹着红嘟嘟的嘴唇儿,擦着淡淡的粉。

远看一朵花。

近看花一朵。

可是几天过后,她就发现范云的兴趣并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先玲很失望。

她觉得范云的眼珠子一定生歪了,居然对面前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视若无暏。

她就觉得自己的打扮,没有什么意义,就有点沮丧。

但是,当范云随口夸她的时候,她的沮丧立刻消失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先玲,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真好看。”

确实挺好看。

宝蓝色的外套下,罩着一件紧身的黑色打底衫,下面黑色弹力裤,配一双黑色高跟鞋。

看上去既青春,又大方。

先玲很高兴:“哪里好看?怎么好看了?”她有意无意在范云面前挺了挺本就高耸的胸。

“哪里都好看,从上到下都好看!”

“真的?”

“真的。”范云懒洋洋道。

先玲瞅着范云一副心不在焉,应付差事的模样,举着小拳头打了范云一下。

她觉得范云也可能是对软绵绵的唐主任感兴趣。

先玲就有点鄙视范云的眼光,她心里想:漂亮的大姑娘你不来喜欢,倒看上了一个老娘们。

但是。

范云却没有丝毫喜欢那个老娘们的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等唐主任的。

先玲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说不定,他真的是喜欢我。

范云假装有意无意问先玲:“哎!先玲,那天咱们弄广告招牌,那个短头发的,黑衣服白鞋子的女孩子,是你们公司的吗?”

先玲傻吗?

不傻。

她既有胸,也有脑。

她瞬间明白了范云天天到她这儿报道的真实用意。

她的心里,立刻有一点酸溜溜的,恼羞成怒的感觉。

但是,她毕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她知道好歹。

也知道,感情上的事,女孩子不能上赶着。

缘分不到,说什么也没用。

“是啊!是我们公司的,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范云轻描淡写道,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是随便问问的。

先玲才不信。

女孩子不但感情丰富,而且触觉灵敏。

她似笑非笑看着范云道:“哦!原来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做个介绍啊?

不过,听说她可有男朋友哦!”

范云瞬间如被雷击。

失魂落魄。

他就像狂风暴雨中,被碗口粗的闪电及响彻天边的滚雷震傻了的一只呆鹅那样,呆滞、彷徨。

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

先玲看到范云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如同渡劫般的脸色,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的话。

如同给一个濒危的病人注射了一枝极其有效的强心针一样,使范云瞬间又来了精神。

他抬起头。

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范云冲先玲笑了笑。

笑得。

简直。

比哭还难看。

“她家里有事,回家去了,明天才回来,对了,她明天下午应该会在我们公司的饭堂吃饭,六楼……”

先玲指指天花板。

“明天星期五,我们公司领导都不会来饭堂吃饭,就剩几个业务员什么的吃,你可以六点半过来,六点半,上面就没人了……就剩她跟做饭的阿姨,还有我……”

先玲的话,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范云的心一阵狂跳。

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范云真想搂住亲爱的先玲,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如果。

她是个男人的话。

…………………………

星期五。

哦!

幸福的星期五,快乐的星期五,有多少人盼你等你哦!

就像范云那样。

星期五早上一睁开眼,范云就开始纠结下午的事:自己下班之后,是穿城管制服去?穿军装去?穿便服去?

不管穿什么,总之,不能给别人刻意的感觉。

范云几乎想了一整天,终于在他快把脑袋想破,而他又即将下班之时,决定,就这样去。

就这样了。

五金店的马尾辫老板娘,很奇怪范云没有如平日那样,从她门口拐去爬法院那个坡,然后抄近路走。

也没有顺着她门前的下坡路往老广场走。

她看着范云往马路对面走,这时有客人来买货,她的目光,以及脑袋中如天上的云朵一样千变万化的想法被客人给打断了。

等她卖完货。

范云不见了。

范云进了新华书店。

他装模作样的在店里拿起一本书来看,连书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翻到了中间的某一页。一排稀疏的文字如同患上了骨质疏松一样排列着:遇上你是我的缘。

芦苇、芙蕖

两株植物看上去完全和谐相处

……

而此时

我正在灯下虚构一场相遇

虚构远方

一些与你有关的美好事物

正渐渐逼近

等待抵达微风荡漾的湖面

为我摆渡……

原来,范云随机抽取抓在手中的是一本诗集,一本从摆在新华书店的架子上之后,可能从未被人翻阅过的书,今天,被范云抽了出来。

他哪里有心思看书。

什么诗集、歌集的,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新华书店收银台上方那只钟表上。

时间过得太慢。

等待又太长。

范云恨不得将那三根指针拨快点,再快点,一下子拨到六点半去。

他的双脚却如钉子一般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手在翻书,眼在看墙——挂钟。

平时滴溜一天滴溜一天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过得特别慢,慢得让范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咚!咚咚咚!”

她会不会来?

今天她会不会不来了?

她要是来了,自己怎么跟她打招呼?

自己进门的时候,先迈哪条腿?

柜台处那个营业员,看着一直盯着他头顶上方的范云,心里可能也有些发毛。

自己上面莫非有怪兽?

奥特曼打小怪兽?

他抬头看了看头上,什么也没有啊。

傻子。他低声嘀咕道。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终于。

秒针到位。

时针与分针也指在了范云想要的位置上。

他将手中那本诗集往架上一塞,转身就走。

“……纵使人间情事深如草木,也无非,不负衩裙,不弃布衣……”

范云嘴巴里嘟嘟道。

看来。

爱情出诗人。当然。

也。

出傻瓜。

六楼,金灵渠广告公司的饭堂门口,范云终于还是先迈的左腿。

习惯了,队列前进,都是从左腿开始。

只是。

此时他的左腿踏在饭堂的地上,为什么?那样的轻?那样的软?

他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

都是因为她。

她在那儿,她真的来了。

醉了,醉了!

范云要醉了!

先玲看见范云的颇有几分僵硬的肢体与动作,笑了:“来了?”

“嗯!”

“坐吧!”

“好!”

此时的唐若,一定很奇怪这个不是本公司员工的人,来本公司的饭堂有什么公干!

傻妞。

他是为你而来的!

范云拼命抑制住即将脱缰而去不受控制的心,坐了下来,就坐在唐若的邻桌上。

唐若在给一个小女孩辅导家庭作业。

那个小女孩也看着范云:“姐姐,他是谁?”

她问唐若。

唐若摇摇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先玲解围道:“啊,他是一个朋友!”

哈。

她说的真好,范云是一个朋友,是一个有备而来,动机大大的不纯的“朋友”!

解铃的不只先玲,还有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正在做一个手工作业,可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做不好。

最后,她气鼓鼓地一推自己那件半成品:“姐姐,好难哦!”

唐若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理那个小女孩。

范云走到小女孩旁边,看了看她的手工活,那是一只纸制的城堡,此时,已经被小女孩弄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刚才她又一推,那个城堡的两根罗马柱也断了一根。

范云想激一激那个小女孩,他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我敢打赌,你们这里一定没有双面胶!”

“骗人!谁说的?”苹果脸蛋的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朝范云嘟着嘴道。

范云眨眨眼:“我说的,一定没有。”

“一定有,我拿给你看。”

小女孩从凳子上站起来,跑进了饭堂最里面,与厨房相邻的一个房间。

范云朝唐若点点头。

连你好也没说。

太差了。

唐若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她也没有说话。

应该的。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男孩子主动的。

范云指指城堡:“这个……我可以帮她做好。”

范云终于开窍了,主动开口了。

唐若点点头。

点头代表默许与同意。

起码,不是拒绝。

范云的心里,太高兴了,高兴的他双手微微颤抖,拿起那个城堡的时候,甚至还把人家小女孩另外一根完好的罗马柱给扯断了。

毛手毛脚。

小女孩拿来了双面胶:“喏!这不是么?”

范云笑了:“嗯,真棒,你赢了。那么,我猜,你一定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

“哼!不告不告就不告,就不告诉你!”

范云的激将法失败。

看来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范云转转眼珠,狡黠的道:“我猜,你一定姓……牛!”

“错!”小女孩大声道。

“那么……牛和马都吃草,都能犁田,你一定姓……马!”

小姑娘转着眼珠,咬着嘴唇,并不回答。

“你叫马雪莹!”

小姑娘不说话了,她用乌溜溜的大眼晴瞪了瞪范云,她感觉自己的名字被范云给叫了出来,自己吃了亏。

“姐姐!”

但是,她不敢轻易朝一个陌生人去做些什么,却扭身朝唐若撒起娇来。

“吃饭喽,吃饭喽!”先玲从厨房里端菜出来。

她问范云:“范云,你吃饭没有?再一起吃点吧?”

先玲有意无意,将范云两个字叫得大声一些。

范云摆摆手:“我吃过了。”

“哦!那好吧……马雪莹,吃饭了。”先玲喊道。

那个叫马雪莹的小女孩就去拉唐若,她抬起两只小手搂着唐若的胳膊,一边摇着一边拖着长腔撒娇道:“姐姐……吃饭了!”

先玲已经让过范云了。

唐若没再让他。

她应该也不会让,她跟范云又不熟,并不知道范云尊驾是哪位。

她们吃饭的时候,范云把那个城堡鼓捣好了,这种拼拼凑凑粘粘贴贴的玩意儿,对范云来说,真的是小菜一碟。

如果不是饿着肚子,他一定能发挥得更好,弄得更完美。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范云其实也不觉得很饿,虽然,饥饿的时候看别人吃东西,会更觉得饥肠辘辘,但是,他觉得,现在自己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感觉,能让他忘掉所有的饥饿、寒冷、大风、荒漠。

没错,幸福。

兴许是看在范云鼓捣好了那只城堡的份上,又或许是看在先玲的份上,再或者是看在马雪莹没写完的作业份上,还或者看在老天爷他老人家才知道的一些什么缘故份上,吃完了饭,唐若并没有带着马雪莹走。

她不但没立刻带马雪莹走。

还让马雪莹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她不但让马雪莹写作业,还跟范云聊了几句。

范云觉得唐若的情绪不高。

但是,他又不知道她情绪不高的原因是什么,更不能贸然去问唐若。

他觉得自己现在虽然跟唐若坐在了一个房间,可是,他与唐若之间似乎隔着十万大山。

虽然肉眼不可见,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他该怎样在这层层叠障面前,找到可以叩响山门的关键呢?

他决定讲个笑话给唐若听。

不能一句话不说,傻坐着啊。

范云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

唐若点点头,看着他。

“话说,有一条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原来是一只乌龟踩伤了一只蜗牛。”范云认真地讲道。

唐若听得也挺认真。

马雪莹也是。

听得认真,讲得人就有信心。

范云继续道:“于是,警察就去现场调查事故原因,他问蜗牛:乌龟是怎么撞到你的?

头上缠满绷带的蜗牛,一边回忆,一边回答:警察同志,我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它的速度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