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集花会(一)
公主府中,屋内烛灯中跳跃的火苗映照出她精致的侧脸。
“洛心,请帖可送去了”公主的眸中沉静的没有一丝的情绪。
“已经送去了,公主放心”洛心答。
“不过一月,那个山野来的孤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姜府失散多年的长女,而那十几年前的狗屁婚约竟然还作的上数,既然她这么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公主抚摸着她新做的蔻丹指甲,伸出手指对着烛火照着,十指鲜红,妖艳极了。
“那姜芷樱可会去”洛心问道。
“她若不去,富家的小丫头自会拉着她去”公主冷笑,本来这集花会哪有那商贾之女的一席之位,如此也算是抬举她了。
那秦榛若只是一介贱民,公主想要杀死她便如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恨那天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高手多管闲事,到现在也未查到那人究竟是何人。
而如今她的身份已变,成了姜芷樱,如若随意杀了她,便是给自己惹麻烦上身,不过,不急,她有的是方法慢慢对付她,就如猫捉老鼠一般,太快把她弄死,反而失了乐趣。
便让她在这集花大会上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让众人皆知姜府庶女是个才艺全无的庸俗之女。
到那时她自然会自惭形秽的知道她是配不上云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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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秦榛起了个大早。
只有十天准备时间,每日上午的练功就先跟舅舅请下假,还是先集中些时间临时抱抱佛脚。
早饭后,她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姜芷兰。
虽说女子才艺众多,但秦榛还是有目标的寻了几个可能会作为才艺比赛的项目突击学习。
凡是能客观判断输赢的项目她都剔除,比如下棋,输赢立见,哪里用的着裁判投花呢。
凡是费时间的她也剔除,比如绘画,女红,场下众人哪里等得及看你画了什么,绣了什么。
剩下的才艺,于是便是琴、舞、歌、吟诗作对、书法笔墨了。
那便从琴开始吧。
之前被劫去天香阁的时候,跟着楚姐姐似模似样的学了一点,算是有点基础了。
秦榛去到姜芷兰房中时,正巧她也在抚琴,琴声悦耳动听,悠扬婉转。
姜芷兰不愧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呀。
“妹妹,应该也收到了集花会的请帖吧”秦榛道。
“姐姐也去吗?”琴音松断,姜芷兰停下抚琴的手问道。
秦榛点点头。
姜芷兰露出笑容,“以往我都不太愿去,可是爹爹说不能不去,这次能和姐姐一起去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什么才艺都不会,若只是上前展示才艺倒好,糊弄过去也好说,若是被选中了比拼才艺,怕是要丢了爹爹的脸了”秦榛皱着一张脸愁苦道。
“姐姐,虽说我的琴艺不敢夸口说是京城一绝,但是对初学者来说还是有所裨益的,不若我来教姐姐吧”姜芷兰的脸上露出一丝往日没有的朝气,人正是因为自信才会显得光彩照人。
秦榛看着姜芷兰洋溢着活力的脸心下也是舒畅,看来找妹妹习琴果真是对的,妹妹也真是谦虚,她的琴艺要说不是京城一绝,那其他才女们的水平恐怕只能称得上是平庸。
秦榛专心的跟着姜芷兰学习,虽说她已经有了一些基础了,但是芷兰是个严格的师傅,挑勾抹剔摘托劈,这些基础的指法都得从头学习,糊弄不得。
待到这一天下来,秦榛的手指头已经僵硬成了鸡爪子,这关才算过去了。
看来想十日速成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芷兰能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也是不容易,秦榛似乎想起些小时候的事,姜夫人也是这样把小小的芷兰放在琴案前,请着琴师严格的教练,为的是能多有一番才艺,来日攀个好人家,而她好像就那么散养着,从未被强迫过非要学些什么东西,喜欢刀枪棍棒就随她去玩,不想学习女子才艺便也不学。
而那时,姜芷兰闲暇时总是缠着她到花园里捉蝴蝶,自己还极不情愿,现在想想真是有些不懂事。
接下去的几日姜芷兰开始教秦榛弹奏一些曲目,秦榛选了《高山流水》、《平沙秋雁》、《十面埋伏》等几首名曲悉心学习。
只不过若是让伯牙和子期听到她弹的《高山流水》怕是要气的活过来骂她了。
本来人家弹的是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让她弹得是挫挫兮若土丘,浅浅兮若竭溪。
先人前辈们,真不是她故意而为,而是天赋这个东西外加没有基础铺垫,如此已经算是很好了。
后来为了防止秦榛的琴声刺激到府中下人们的耳朵,秦榛便和姜芷兰跑到秦榛以前和梅娘所在的竹屋里弹奏,这里在姜府位置偏僻,少有人来,可以随意的弹而不怕折磨到别人的耳朵。
姜芷兰也是无奈,姐姐虽说进步很快,但若真是这么上去比拼,输赢怕是一点悬念也没有了。
十日时光,弹指一挥间便缓缓划过。
这中间只宋贵妃宣她入宫过一次,宁云修倒很是听话,并未来打扰她。
如今公主的禁闭已解,正是要趁着这集花会重拾公主的威风。
是以这盛会办的是比往年还要热闹非凡,盛况空前,请的人也比往年要多了一倍,皆是在朝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公子们。
秦榛以为她见过的最盛大的宴会便是前些日子姜府的宴会了,如今一见才知道什么是皇家的气势。
在皇宫之内竟然露天搭了个场子,就着星罗棋布的夜空,若只是欣赏才艺倒是十分有意境。
场中酒席林立,金杯银碗,葡萄美酒。
若是身份贵重的人家还会有单独的厢房,与场中众人隔开。
场中央有一处红色高台,上面有两处帷帐,想来是今夜用来比拼之所。
秦榛今日与芷兰、富余一同前来。
三人皆是好好装扮了一番,富余是一袭青翠罗裙,秦榛与芷兰皆是粉色纱裙,一上绣樱,一上绣兰,算是姐妹装了。
“芷樱姐姐,芷兰姐姐,你们这么装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姐妹吗”富余笑道。
姜芷兰羞涩一笑,本来她以为姐姐必不会穿的,没想到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她。
“是啊,若是羡慕,可以和你哥哥做一套兄妹装呀”秦榛调侃道。
“我才不呢,我要和俊俏的公子们穿情侣装”富余吐吐舌头道。
三人俱是捧腹大笑。
隔着人群,远处几位贵女的议论声传了过来,“你听说了吗,说是姜府的长女找到了,那如此不就是要和宁二公子再续前缘了吗”
“是啊,可怜我们这些芳心暗寄,苦苦等候的痴心人了,也不知那姜芷樱长的什么模样,听说这十年来流落乡野,接触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想来也是个粗鄙之人”另一贵女说。
“你们可小点儿声吧,不怕别人听到吗,怎么说她也是姜大人的长女,小心祸从口出呀”在这群人中身份稍微低微的一女子说道。
“怕什么,我爹乃是申阁老提拔起来的工部侍郎,有什么说不得的,听说那姜芷樱在进京城前,还曾经流落到了青楼,谁知道在那种腌臜之地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还是被宁二公子给救出来的,我要是她必得羞愧难当,一条白练了结了自己,免得带着污名嫁入王府,给夫家蒙羞......”几个人的议论声渐渐飘远,后面说些什么便听不清了。
姜芷兰目光担忧的看向秦榛,似乎怕她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坏话会伤心难过,伸出手拉了拉秦榛的手。
“我还以为这京城的贵女们有多了不起呢,不过是有些才艺又如何,所谓德才兼备,光有才,没有德,似那长舌妇般在人背后乱嚼舌根,污人清白,我看她们才是给自己的家族蒙羞的人,且待我上去同她们理论一番”富余气愤道,挽起袖子,就要追上去与她们理论。
秦榛拉住富余的胳膊,温言宽慰道:“阿余,你可真是个急性子,若是这般,以后你富家的产业如何交给你来打理,别人随意出言挑衅几句就要去与之理论,着了别人的道,气坏了自己不是落了下乘了吗”
“可是你都不生气的吗,她们那样说你”富余不解道。
“嘴长在她人身上,我们管不着,但是耳朵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可以选择不听,何必为了不了解我,我不在乎之人的诋毁而自伤呢,我只在乎我在乎之人,和在乎我之人,别人我一概不理”也不知是秦榛心大,还是没心没肺,她对这种事一向都看的很开的。
“好吧,我听芷樱姐姐的”富余似懂非懂的道。
秦榛拉着她二人入座后,盛大的开场礼也开始了,夜空中燃起五彩斑斓的礼花,焰火亮如白昼,连星光皎月都为之黯淡。
高台中央有一处升降台升起,公主盛装红裙,头戴九翚四凤冠,雍容华贵,光彩逼人。
这还是秦榛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宣王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势力滔天,骄横跋扈,仅仅是看人不顺眼便轻易想夺人性命的嘉善公主。
她果然和宋贵妃很像,秦榛自诩自己的容貌还算上等,但是见了公主本人后才知道何为倾国倾城之貌,何为沉鱼落雁之姿。
身为一个女人她都不得不为公主给人带来压迫感的容貌而感到嫉妒,要不是宁云修是公主的皇叔,他们的身份便使他们不能在一起,否则的话公主如此爱慕于他,他竟一点都不动心,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他的喜好有问题。
“今日,是我大宣一年一度的集花大会,各贵女们可以尽情的展示才艺,不必藏私,如往年一样,也会选出两位贵女在这轩花台上比拼才艺,比赛的结果不重要,只要诸位看的尽兴,那这集花会为了彰显我宣国有才有德者众多的目的便达到了”公主在台上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秦榛心想她说的倒是轻松,这集花会还不是为了公主的私心想收拾她看不过眼之人,或是捧拍她马屁之人,以往哪个输了比赛的贵女不是在京城中销声匿迹再不见声名流出,或是被之前定好姻亲的夫家嫌弃输了比赛,才德不够,退了婚的也大有人在,若是真是想彰显宣国有才有德者众多,与外藩的贵女们比呀,自己国家内部比有什么意思。
“为求公平起见,各位贵女把名字写在纸鉴上,洛心你去收集到箱子里来,先头抽中的两个为将要比拼才艺者,再接着抽出十位贵女作为裁判”公主吩咐道。
洛心到场中一一收集了一圈,便将箱子交给了公主。
接着公主伸手入箱,抽出一张纸。
洛心唤道:“工部侍郎之女舒雅”
公主再次伸手入箱,洛心接过纸唤道:“吏部尚书之女姜芷樱”
好吧,果真不是秦榛自作多情,公主是打定了让她出丑的主意呀,不管怎么样都会抽到她的签,或者是事先准备了写有她名字的签藏于公主袖中,或者是洛心收集签时便隐下了她的签在袖中,反正这场比拼是免不了的了。
然后又接连宣布十位裁判:“刑部尚书之女蔡小姐,御史大夫之女陆小姐,兵部尚书之女霍小姐......富大有之女富小姐”
“本次集花会的比赛规则如往年一样,每人十枝花,每轮至少投出一枝花,以每轮所得花枝定胜负,一共三局”
上面宣布规则的话音刚落,富余兴奋地道:“居然有我诶,芷樱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全部投你”
“别忘了每人手中只有十枝花,是凭每轮花枝多少决胜负的,若是第一轮都投给我了,后面可就没用了”
秦榛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抽中富余,看来裁判中公主所控之人必是占了大部分,这才放心富余被抽中作为裁判。
这时连青和富衍身边的侍卫悄悄过来秦榛这一桌,在秦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秦榛听后又让他们回去转告那两人几句话。
“他们两个说些什么?”富余问道。
秦榛挑眉一笑,“这比赛若好好计算还未必会输,你且俯耳过来听我说说这花该如何来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