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傍花随柳过前川

这一天袁郎把韶音送至兄嫂家，说要出门几日。正好她已许久没回来看看，今年雨水多庄稼长得也好，多打了粮食，嫂子盛出来一些准备酿酒，韶音也帮忙汲水添材，黄狗摇着尾巴随哥哥下地农作了。院里的桃树比去年又高了些，明年就可以开花了吧，那是哥哥前年去山上摘回的桃子，一家人吃罢丢的核，那么一堆只长出来这么一颗。这世间的种种都要萌发，都要长大，都要开花，都要结个果子，也都要凋落。看起来多平凡，又多么的不容易。

晌午嫂子下地给哥哥送饭，韶音独个坐在院子里缝衣服，天上飞过一群燕子，你追我赶，啾啾鸣叫，忽的落到地上，倏的又跃到枝桠上，无忧无虑，永远玩乐，不知疲倦，真羡慕它们，它们的寿命是多少呢，等到它们老了都回到哪里呢？它们视乎并不为以后的日子烦恼。

山坡上的云渐浓了，滚滚而来，山里更安静了，那一队燕子不知哪里去了，大黄狗跳跃着跑进来，哥嫂荷锄而归，想是怕被雨淋到提早回来了。韶音收起针线笸箩，和嫂子一起将院外的干柴禾收在柴房里，要多预备一些，虽还未到连雨季节，但如果是雷阵雨，就会连着下三个过晌，老话说“雷阵雨三过晌”，你看它停了，可是明天到这个钟点，它就会如约而至，很准。

吃罢晚饭，雨点大了，起了风，呼呼的，哥哥插好了门窗让韶音去西间歇着，他在东头屋里点着油灯搓麻绳，嫂子纳着鞋底。霎时间幽暗的屋里被闪电照耀的通亮，紧跟着一个雷炸了，她吓得赶紧躲在被窝里，喊嫂子来她屋里睡，哥哥说都嫁了人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睡。夜里的雷声真响啊，韶音想袁郎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只住了五日，袁郎便来接她，一路谈笑着回家，韶音说嫂子酿了酒，再过半月就可以吃了，只是她未学会。

袁郎就说“我在人家做客，席间吃了一壶仙人醉，甚浓郁，主人就送了一坛，带回来与你尝尝”。

“你那神仙醉，我若是喝了，岂不成了神仙，每日里和你一样说些什么有呀无的，不成了笑话”韶音揶揄。

“果然近朱者赤，孺子可教，世间万物最好的状态就是无了，一旦你意识到它的存在，说明你就要开始疼了，或者已经失去了它，就好比牙齿，日日在你嘴里，你并不特别注意到，可是一天它疼了，你就知道它在那里了。或者你的扫帚不见了，以前你并不在意是否有个扫帚，可是现在你知道，你曾经有过一个扫帚”。

“谁要听你说这些，我要在院里种一棵会结果子的树，不管是桃子、李子还是栗子梨”。

“依你”。

“对了前天夜里的雷声好大呀，吓得我半宿没睡”韶音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袁郎摸摸她的头“不吓不吓，今年再无雷雨天了”。

“浑说，你怎知没有了。袁郎这几日做什么了，去什么好耍的地方见识了什么人，尽和我说说，我个妇道人家整日里憋在家中，除了缝补就是洗刷，当真没趣“。

袁郎笑笑，牵着她回家。

韶音夜得一梦，梦里屋后山前有一巨大磐石，光滑可鉴。袁郎伫立石前，给她指点石中光景，奇峰山峦叠翠微，江河湖泊泛崇光，忽又好似立于当空瞬行千里，漫步云端，觉衣角有风呼啸。正得意时觉有人拉扯她，袁郎含着笑“不早了痴子，该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