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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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骗局

说了这么多我和老杜,以及老杜的鸽子,亲爱的读者,您是不是一头雾水,别急别急,小高潮就要来了,注意控制好呼吸,下面的情节可能有些紧张。

老杜对我的好,别说对门的房东,就连居委会的大妈都看得门儿清。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老杜每天都会赶在我上班之前下楼,而每天都在小区门口等啊等,等我下班。就为早上能够和我说一句“早上好”,黄昏能够和我说一句“下班了?”

而我却从没有意识到,老杜会关注我,我始终以为老杜不过是天天在院子里晃游的闲人;我从不以为,他会有意和我打招呼。因为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是啊,漂在北京的姑娘多了去,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难看的,我不是最出众的,也不是最沉默的。我就是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爱每天晚上熬夜写稿子,享受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的音乐。

十几年前的某个傍晚,刚刚下班,我接到了老杜的电话。

彼时,我已经习惯了老杜的“骚扰”,他的“骚扰”是无害的。

老杜这样年纪的人,是非常会看人脸色的,特别是会看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脸色。我不开心的时候,老杜不会贸然来打扰。我烦闷的时候,老杜会适时地出现。我在小公园里哭鼻子的时候,老杜会闷不做声地陪着。我开心的时候,老杜会举着两串糖葫芦出现在我的面前。

如果说老杜是我的朋友,不如说老杜是我的大叔,一个并不太让人讨厌的大叔,虽然,我和他的交往,也没有什么激情和热烈可言,甚至,我常常会烦他,从心底里烦他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觉得有些异样和尴尬。

老杜打电话给我,说他买了一些菜,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想帮我送上楼。

我这才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小区里看见老杜,问过他附近哪个市场的菜便宜。明天是周六,有个同事要来家里吃饭,我想准备点菜。

对于老杜这样的好心,我亦很烦躁,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要这样热情,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的热情,会让我失去很多机会,失去认识帅哥的机会。我一次次直白地告诉他:“如果你时常出现在我的身边,就不会有帅哥主动来找我了。拜托你不要经常热情地帮助我。”可每次说他,他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吸溜着鼻子,驼背地站立着,一句话也不反驳,以至于最后,我只能叹口气,不再说话。

我说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去了,然后,挂了老杜的电话,我叹了口气。

在办公室的其他同事看来,这个电话,全然就是那种交往已久,激情不再的情侣之间的正常沟通,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先到家的那个人会把饭菜做好。可事实上,一切都非他们想象,我又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解释什么。唯一让我开心的,就是收拾好背包,然后走出办公室,跟对面发行的雷海生打个招呼。

坦白讲,从雷海生到单位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热衷到发行的办公室去逛游。

雷海生比我大四岁,帅哥一枚,不过也许只是我眼里的帅哥,因为有同事说他太土气。然而在我眼里,他的容貌真的好比某个周姓电影明星,以至于只要他走进我们办公室,我都不自觉地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活力。

周二的时候,我负责报社发书,100多本书弄到邮局去,着实费劲,于是我请雷海生帮忙。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他周六到我家吃饭。雷海生也是北漂,刚来单位不到一个月,欣然同意。

我喜欢雷海生那张脸,是那种想端回家,放在桌子上,仔细揣摩、摩挲的喜欢。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和异性最多的接触,也不过是大学里和男生拉拉手,搂搂肩膀。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心动,我是决然不会请雷海生到家里吃饭的。那张脸,让我真的想伸手去捏一捏,看来男人的美貌,也是磁石一样吸引人啊。

雷海生还在忙着整理杂志,看见我在门口晃过,冲我笑了笑。

我的心情一下子灿烂了很多。尽管,回去还要面对老杜那张苦瓜脸。

回去的路上,经过购物中心,和往常一样,站了几个销售,不是拉你上楼做头发,就是拉你上去领什么“免费”的奖品。

一个貌似销售的姐姐盯上了我,走过来,一脸热情地说:“妹妹,看你气质很好,我们有个芭蕾舞体验课,就在商厦楼上,你要不要去试试?”

哦,这个还比较新鲜,芭蕾舞体验课?我只知道附近有肚皮舞学习班,什么时候新开芭蕾舞学习班了?

“妹妹,你的身材比例很好,脖子也很长,非常适合跳芭蕾舞,上去看看吧。芭蕾舞不一定非要从小学,即便是二十几岁,也可以从零开始学。”

这个销售看起来很灵动,身材也楚楚动人,很有亲和力的一个姐姐。

要不,我上去看看?

我只有上班的第三天,被理发店的销售拉上去,号称免费理发,最后却硬生生收了我38块大洋。其他的销售,我都没有动过心。

可这次,我却有点迈不开脚。

我的母亲是芭蕾舞演员。所以尽管我没有从小学习舞蹈,但对芭蕾舞,多少还是有点兴趣的。即便没钱去学,去看看,也是养眼的吧。

“不会收钱吧?”

“放心吧,免费试听一堂课,试听后如果喜欢,再根据情况和老师约课。”

“哦,时间长吗?”

“40分钟一堂课。”

“哦,40分钟,时间太长了,我要回家。家里人等着呢。”说“家里人”三个字的时候,我有点心虚,却也有点小满足。

“没关系,您可以上去看看环境,登个记,约个试听课的时间,用不了五分钟。”

“哦?”

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在这个灵动姐姐的拉扯下,进了商厦,上了电梯。

我似乎可以想象,老杜拎着一些菜,站在我租住的那个单元的楼下。鸽子已经归巢,此刻的他,站在暮色里,孤单而醒目。

可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被他束缚,换句话说,我和老杜,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你的付出而收获感动,或者收获感情,你的付出只是因为你愿意付出。别怪我心硬,本身我就没有理由去接受你的热心,接受你的帮助。

上了商厦八楼,向右拐,811房间。

一个完全密闭的小房间,没有透明的大玻璃,也没有想象中的音乐。这让我有点诧异。

灵动姐姐一进屋,就开始脱衣服。棉袄、棉裤褪去,露出羽白色的练功服,然后开始换舞鞋。

我愣愣地看着她。

一个穿西装的男子从里面的一个门里走出来,冲灵动姐姐笑了笑。

灵动姐姐很热情地将那个男子介绍给我:“武老师”。

然后灵动姐姐就推开那扇门,走进了里面的屋子。

我这才从敞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屋子。

那的确是一间练功房,有想象中的大镜子,有把杆,还有几个跳舞的女子。

我想脱掉外套,进去看看,却被武老师叫住。

“转个圈,看看。”

武老师的目光,像要剥掉人一层皮。

也许舞蹈老师的目光就是这样?要先看脸蛋,再看身材?

我脱了外套,很不自然地原地转了个圈。

武老师皱着眉头看了我很久,又捏着下巴,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感到莫名。

最后,武老师笑了,不过笑得有些诡异,“你打电话给他吧,说你在我这里,让他来接你。”

“谁?”

“还会有谁?”他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怵。

“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你打吧,打给杜老五。”

这句话,让我的情绪坐了过山车,从进门时隐约的兴奋和好奇,瞬间变成了畏惧和不安。

老杜排行老五,这我知道,因为女房东曾经跟我提到老杜,用的就是杜老五这个称呼。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搞错了,我和杜老五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邻居。”

“邻居?小姑娘,你把事情说得太简单了吧。几十年来,我从没见杜老五对任何女人动过心。他不可能轻易地喜欢一个陌生女孩!”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你应该问杜老五。我倒是真好奇,你和杜长天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长得和他一丁点也不像啊,他到底看上你哪儿了呢?”

杜长天?哦,原来老杜叫杜长天啊。

“我不管你和老杜有什么瓜葛,都跟我没关系。你自己去找老杜。”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你可以走,你走得出这个房间,走得出中国吗?”身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老家在十里堡吧?”

我的心猛地一缩,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来自十里堡的人少之又少,除了户口本上,没有任何记录可以查到“十里堡”这个地名和我有什么关系。然而,耳朵里传来的炸雷还未及在心中弥散开来,眼前就出现了更为惊骇的一幕。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了五个壮年男子,堵在门口。

其中一个男子幽幽地说:“我们找到你老家,家里没人。”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如果这一幕是电影里的镜头,还可以想象,可它竟然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简直太恐怖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老杜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在其间又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为什么要盯上我,又为什么要找到我的老家?

我懵了,全身的细胞好像都紧张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个叫武老师的男人,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了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杜的电话。

老杜那头显然等急了,电话刚接通,他就兀自说了起来:“你到哪儿了?外面太冷了,我在楼道里等你。”老杜的话音永远那么不紧不慢,就算是等急了,依旧还是蔫蔫的,如果在之前,必然被我看作没有阳刚之气,没有激情澎湃的“老年之声”,然而此刻,却不知为何,听起来那么安全,甚至让我狂跳的内心都不再感到那么恐惧。

“老杜,你快来!”

“怎么了?扭脚了?”此刻老杜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那么温柔。

“没有,中联商厦811,快来!”

“哦?……唉!”老杜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