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吸血鬼纪元--挣扎

“‘我说我需要你，我需要你胜过需要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他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面部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然后，他坐在那儿等着，看着。他的脸像往常一样的平静，那没有丝毫梳理痕迹的一团乱蓬蓬的金棕色头发覆盖着他白色光滑的额头。他那双大眼睛看着我，嘴唇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想了解我的事情，可你又不问。我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你却不敢说，”

艾达的容颜反复在我脑海出现，“我爱她，但我和她并不亲密。我的意思是，当我就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对她，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无所知。我完全不了解你们”

“‘她对你来说只是个阶段，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阶段。当你和她分开，这时你离开的只是那个唯一和你共度这个阶段的时光的人。你会恐惧、害怕那种孤立，那种负担。”

“‘是的，那没错儿，但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那个阶段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她赋予了那个阶段某种意义。其他吸血鬼一定也经历过。”

“‘我知道了，是她把你变成了吸血鬼，那只是其中的一种感情，如果所有的吸血鬼都把那种感情看做爱，他们都会活下来，这个世界就要被吸血鬼塞满了。但显然没有，你觉得有多少吸血鬼能有那种长生不老的精力？他们一开始对长生不老有着最阴郁的种种看法。然后在他们渐渐变得长生不老的过程中，他们又希望自己生活中的所有形形色色的人或物都像他们一样固定下来而且永不腐蚀，但事实上，当除了吸血鬼自身以外的所有一切都在改变，都在不断腐朽并且扭曲时，很快，这种长生不老就变成了一种疯人院里的忏悔般的刑罚，那里面的人和物都是那么令人绝望地难以理解而且毫无价值。只要一个契机，当一个吸血鬼起来并且意识到了也许是他数十年来所害怕的东西，他便简直不想以任何代价再活下去。那曾使他迷恋长生不老的无论哪种风格、样式或形态的生活方式都已统统被他从尘世表面一扫而光。除了杀人之外没有什么能使他从绝望中解脱出来。于是那个吸血鬼就出去寻死。没有人会找到他的尸骸。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去向。而且他周围常常是没有人的，没有人知道他正处于绝望之中。他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避而不谈他自己或其他任何东西。他会突然消失。”

我坐在后面听着，他说的话中那显而易见的事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与此同时，我内心的一切都在反抗那种前景。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希望和恐惧的程度，我那些情感同他描绘的那种情感的差异是多么大，那些情感同那种可怕的毁灭性绝望的差异又是多么大。

但接着，他又径直说下去：‘可你觉得自己对这个所爱的世界有一种责任，因为对你而言，这世界仍很完美。你就像一个艺术品，充满着自然美。很高兴你的主人没有强制让你转变，所以你才有离开她的勇气，但愿我能有那种艺术家的魔力为你再创造一个15世纪的维纳斯。我主人的宫殿在那儿，还有那种当我还是个凡人男孩时对他的爱，那种当他将我变成吸血鬼时，他对我的爱。”

“‘爱？’我问道，‘你和造就你的那个吸血鬼之间有爱吗？’我身子前倾。

“‘有，’他答道。‘那种爱是那么强烈，所以他都不允许我变老而且死去。那种爱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我强壮得足已在黑暗中再生，我对此深信不疑。告诉我你此刻的感受，是什么使你不快乐。告诉我，为什么有7天你都不来找我，尽管你那时那么想要留在我的身边，让我保护你。”

我努力地开口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能力，你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对你动心是吗。只要你想你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

“‘绝不会，”他立刻说道，‘没错，那是我的能力，但是我肯定不会对你这么做的。我的能力在你这里根本就不起作用，在某些限度上。在你身边我没有任何能力，岩。你已经脱离了你的主人，但是你根本没办法一个人生存，而我是你的选择，即使你内心怕的那个人找来，我也有能力保护你。”

我站了起来，走向窗户。炉火那最后的余烬要灭了。灰色的天边开始泛白。我听见卡尔跟着我到了窗台边。这时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身旁，我的眼睛变得越来越适应那天上的光辉，所以现在我能看清他的侧面以及他那盯着落雨的眼睛了。雨声到处都有，而且各不相同：有雨顺着屋顶流入阴沟的哗哗淌水声，有雨滴在瓦上的嘀嗒敲击声，有雨缓缓沿着雨中那亮晶晶的层层树枝滑落的声音，有落在我双手前面的斜石窗台上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各种声音轻柔地混杂在一起，将夜色中的一切都浸没而且掩盖起来了

“‘什么东西能够杀死我？’我问道。

他又停住了。“尸骸的毁灭，吸血鬼无论受到什么伤痛都会愈合，除非尸体的消逝，难道你不知道这个？肢解，和依靠太阳、火的能量蒸发肢体，别的没有了。其他的伤害只能让你留有伤疤，但你能恢复成原来的形状。你是长生不老的。岩，跟我走吧，现在，就今晚”他突然带着一种急迫的变调低声说道。“‘不行，’我轻声说，‘这样太快了。”

我看着他转过身去，看着黑色的天空。他似乎在隐忍些什么，我感觉他的手紧紧握着窗台边缘。‘好，’他良久才说“‘再多给你些时间”他点点头并且轻轻拍拍我的手，接着，他摆动着两条腿消失了。

后来，等我睁开了双眼的时候，我看见一大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和女人穿过那一个个房间向我们走来，他们的衣服似乎要把光从每一个镀金的边上或涂了漆的表面敛聚起来，似乎要把所有的光都排放走一般。这时罗德从人群中向我走来，在他们后面是其他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吸血鬼，他们全都映在那些镜子里面，挤在一起成了一排排晃动的令人恐怖的阴影墙。

我记得自己先是往后踢倒了罗德，然后又打倒了那个企图从我身旁溜走的很有魔力的漂亮的女吸血鬼莱斯。我正迎面遇上罗德，同他周旋着。我意识到他抓着我的那两只胳膊是多么可怕而有力，那两只手企图要抓住我的喉咙，还有别的东西，别的人用两只胳膊抓住了我的胳膊，正顽强地用力在拉我。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慢慢变虚弱的。我只记得自己寡不敌众。在一堆拥挤的吸血鬼中间，我被迫沿着走廊向前走，接着便跌下了楼梯。我的血流得很多，一只手腕被勒得发麻。我不停地被他们打，但仍然没有昏迷。

我记得自己顽强地保持着清醒。当我躺在马车的地板上时，我仍感觉到这些落在我后脑勺的重击，仍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血浸湿并旦鲜血还在顺着我的脖颈慢慢往下流淌。我只是在想，我能感觉到马车在动，我还活着，我还清醒。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被拖进了舞会地址。我前后都拥着一群吸血鬼，他们用那些令人恐怖的手推搡着我。

后来我看见了艾达。她站在舞厅的中央，还是那么的漂亮，那灰色的眼睛目光锐利而且专注，嘴咧得很大，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像往常那样穿得完美得体，披着黑亮的斗篷，穿着漂亮的内衣，像过去一样，很潇洒。她那双被一种无声的狂怒燃烧的眼睛充满了自负的神情，一种可伯残酷的自负眼神，仿佛在说：‘看看我是谁。’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罗德猛地把我向前一推。

“‘艾达，你找到我了”我开口说道，看见了一线生机

她摇着头。“是你回到我身边来了，岩。我不会杀你。”她说着，眼皮随着加重的语气在颤动。“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来。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那天晚上的事。“那金属似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我想向前跨一步，靠近她，“卡尔今晚一定会回来。他会阻止这一切，他不会让事情顺利发展下去的，艾达，你想要我的什么？我会给你的，但你需要先离开这。”

接着，我听见了一段噪音，而艾达也已经看见了。那是一口正被拖进屋子的棺材，棺材上有把大铁锁。我立刻明白了。“卡尔在哪儿？我要见他”我绝望地说。

后来发生的一切很令人绝望、忧郁而且痛苦。我踢他们，拼命挣脱双臂，然而，他们强迫我进了棺材，我疯狂的挣扎对他们毫无作用，我回头看着艾达，她正在与罗德对峙，我看到她很愤怒，甚至动起手来，我被他们强行关压了进去，并且随着金属和钥匙的吱吱嘎嘎声，被他们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