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约瑟夫的故事--哥哥
“他们又在做那件事了。”他说。一种紧张而忧虑的表情像阴影一般笼罩上他的脸。
“什么?”我靠着墙问道。
“他们把幕帐打开了。来,呆会我会回来,在日出之前将它锁好。现在我们去客厅吧,让我来告诉你我的故事。”
我们来到那灯火通明的房间。我跌坐在椅子里,用手抱住头。而他只是站着,静静地看着我。不一会,我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抬起头看着他。
“她告诉你她的名字了吧。”他说。
“玛丽!”我说道。这好像是我从那就要消失的梦境的漩涡中抓出的一个词。“她确实告诉我了!我大声地说出了玛丽这个名字。”我看着他,恳切地希望他能回答,向我解释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盯着我看。
我想,要是他的脸上不再有表情的话,我可能就会失去理智了。
“你生我的气吗?”
“嘘,小点声。”他说道。寂静中,我什么也听不见,或许只有大海,房里蜡烛的烛芯,以及风儿还有一些声音。现在,他的目光呆滞,甚至比他们还要沉闷。
“你扰乱了他们的某些东西。”他低声说道。我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说道。“可能什么也没有。幕帐还是打开着的,而他们仅仅是像过去一样端坐在那里。谁知道呢?”
突然间,我发现,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追寻着答案。我想,可能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但是我真的无法想象好几个世纪有多么漫长,就连现在也不能。我感到,许多年以来,他就一直想要从他们身上发现某些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我也知道,他很奇怪为什么我能知道她那神秘的名字:玛丽。事情已经发生了,黑暗之物可怕之物。痛苦,难以言状的痛苦。
他的脸变得苍白。周围是一片寂静。他被困在了这间屋里,就像被从圣坛上拉下来的圣徒,被丢在教堂的过道里一样。
“约瑟夫!”我低语。他回过神来,脸色慢慢缓和了些。他充满慈爱的看着我,几乎是带着惊异。
“是的,岩。”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了握我的手,表示安慰。他坐了下来,示意我也照做。我们又一次舒适地面对对方。房间里的灯光令人平静,看着窗外的夜空也让人平静。
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敏捷,眼神中又带上了幽默的光。
“还不到半夜呢,”他说道,“所有的东西都在岛上就位了。如果不被干扰,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告诉你整个故事。”
“发生了一场悲剧……”约瑟夫讲了起来,“我的哥哥……他死了。”
约瑟夫说到这儿停住了。
“你觉得我不痛苦吗?”,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痛苦,因为我另外只给一个人讲过这个故事,而且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不再痛苦了……”我想那一定是卡尔,说过来,我到现在没有问约瑟夫卡尔在那里,也许我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时我们住在敦刻尔克。我是在一个富有的家庭里长大的私生子,受到诸多宠爱,可以为所欲为。而我的婚生兄弟们却要为婚姻、政治和战争而烦恼。到了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一名学者。我会醉醺醺地在宴会上提高嗓门,解决历史和军事上的争端。我们得到了政府赠予的一块地……”
约瑟夫愣了愣神,然后大笑一声,
“那时我们在那儿过着富庶自然的生活。我们觉得那种生活是十分迷人的,要比在法国生活快乐得多。不过也许是敦刻尔克的才使我们的日子显得丰裕。我记得屋里都是进口的家具,”吸血鬼脸上露出微笑。“有一架非常可爱的旧式钢琴,我哥哥经常弹它。在夏日的傍晚,他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坐在琴旁。此时此刻,我依然能记得那轻快的琴声,眼前浮现出他身后的那片沼泽,挂满青苔的柏树在空中摇曳着枝叶。还有那沼泽地的声音,昆虫在鸣叫,鸟儿在歌唱,所有生命和谐地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我觉得我们深爱着这一切。这一切使房子里的琴声更加优美,而我们的红木家具也似乎分外华贵。甚至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的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刷得雪白的砖缝……是的,我们热爱着这一切!但是哥哥却并不是这样。他虽不曾抱怨什么,但我却了解他的内心感受。母亲总是想带着他去走亲访友,参加各种舞会。但他痛恨这些事。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是祈祷,以及他那些圣徒们的苦行僧式生活。”
“后来父亲为他在住宅以外修建了一间小礼拜堂。他开始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和傍晚都花在那里。说来真不可思议,他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与我们格格不入,而我却是如此的普通,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到这里约瑟夫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晚上我会去找他,发现他在离礼拜堂不远的花园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我听他诉说各种烦恼,诸如管理奴隶的难处,监工、经纪人的狡诈,加上天气又是那样变化无常……我也会与他说我遇到的所有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呢,只是听我说,很少插话,但总是充满了同情,所以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他为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似的。我觉得他对我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我发誓。”约瑟夫停下不说了。
仿佛过了很久,约瑟夫才说道。“那个时候他20,长得一表人才,光滑的肌肤,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身体很结实,不像我现在或过去那么瘦削……但他的那双眼睛……当我凝视他的眼睛时,有一种近乎脱离尘世的感觉,好像正独自站在世界的边缘……站在狂风吹拂的海岸,周身笼罩着悦耳的涛声。”
“后来我的家里出现了一些事,早年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处死,查理二世被迫流亡外国。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其子理查·克伦威尔继称护国公。查理无力镇压反叛的贵族与军官,英国政坛混乱,国会遂声明由君主制复辟,查理二世因此得以返回英国。查理二世即位后不久就开始了对革命者的报复。由于避难期间法国的慷慨帮助,查理二世以低价将敦刻尔克卖给法国,敦刻尔克中的所有人,不管是公爵,伯爵都变成了平民,那时候哥哥一个人住在小礼拜堂里,整天就跪在圣坛前那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小礼拜堂本身却不在他心上了。蜡烛灭了不点,圣坛上的布脏了也不换,甚至连落叶也不清扫。有天晚上我站在玫瑰丛中看着他,他的神情使我吃惊不小。整整一个小时,他一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吸血鬼抬了抬眉毛,似乎仍感到惊讶不已。
“后来一群人闯进了我们的城堡,他对父亲说要把我们的所有家产,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卖掉,然后用这笔钱在法国找份工作。如果父亲愿意听取这个建议,我的哥哥将成为一名优秀的家族领袖,扭转即将发生的革命潮流。”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吃惊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你的父亲拒绝了?”
“是的,”吸血鬼回答说。他显得很平静,就像刚开始讲故事时一样。“他嘲笑他,他呢……很恼火,一再坚持说那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约瑟夫轻声的说,似乎在考虑什么。“他越是要说服父亲,我就越发觉得他可笑。我们伟大的公爵大人,怎么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父亲告诉他,这个礼拜堂就是个错误,要马上让人把它拆了;然后送哥哥和我去上学,把哥哥这种愚蠢可笑的念头赶走。我记不清当时我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心情。在他对哥哥的回绝和鄙视的背后,是一股郁积的怒火,以及失望的情绪。”
“哥哥带着我从城堡的后门跑了出去,讲那些仆人的喊叫声抛在身后”
“恕我冒昧,您的父亲,他疯了吗,那种时候活着不应该是首要的吗?”
约瑟夫微笑的看着我“你要知道,没什么比优雅和荣誉更重要”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是明白了。
“我只知道他的信念很坚定,一秒钟也不曾动摇。我现在很清楚这一点,当时我也知道。那天晚上哥哥悲伤到了极点,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但丝毫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但是当晚他就死了。”
“怎么会呢?”我问。
“我们被追上了,那些愚蠢的人们,大喊着我们是公爵的儿子,哥哥把我藏在了一个破旧的集装箱中,我记得很清楚,那些腐烂垃圾发出的味道,等人们散去,我赶到下面时,他已经死了,被扭断了脖子。”约瑟夫惊恐地摇了摇头,但面部依然很平静。
“你亲眼看见他死去的?”我问道
“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他摔下去的时候正要说什么,我也觉得他有话要说,可惜那会儿我不在。”约瑟夫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觉得他的死是我的过错。”
“怎么可以这么想?是他想要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