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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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芬楼藏书之初期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商务印书馆创立于上海,数十年后,它已成为近代中国最为重要并具多方面影响力的出版机构,它对中国近代文化史上的贡献,是口碑载道,不容置疑的。

张元济,字筱斋,号菊生,浙江海盐人。清末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创办通艺学堂,参加维新运动。任上海南洋公学译书院院长。1902年入商务印书馆,任商务编译所所长、经理、监理、董事长,主持馆务达五十余年。1949年后,为第一、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上海市文史馆馆长。著有《校史随笔》《张元济诗文》《张元济书札》等。

张元济像

1903年,张先生应邀出任“商务”编译所所长,次年即筹建编译所图书资料室。张先生《烬余书录序》云:“乃于编译所前,宝山路左,置地十余亩,构筑层楼,而东方图书馆以成,聚所常用之书实之馆中,以供众览。区所收宋元明旧刊暨钞校本前人著述未刊之稿为善本,别辟数楹以贮之,颜曰‘涵芬楼’。”有记载云:1909年张委托孙毓修为资料室命名,孙原拟名为“涉园”,但张以为不妥,此可见11月15日,张先生致孙毓修书,云:“奉示敬悉。藏书室别定一名,并备异日印行古书之揭橥,用意甚善。惟以公众之物,而参以私家之号,究属不妥,还祈别选一名为宜。”后孙拟名为“涵芬”,这在孙毓修《起居记》(1909年12月29日)中即有“在涵芬楼所得之书为……”的记载,可见那时编译所图书室已用“涵芬楼”之名了。“涵芬”一词,不见前人所用,按涵有包容及沉浸之意,芬有香气及众多意。

自古无聚而不散之物,聚固我幸,散亦理之常。故自来收藏家鲜有百年长守之局,近代如咸丰、同治之时,犹止百数十年,而烟云幻灭。如陆心源(潜园)皕宋楼者,正已不少,胡朴安为《测海楼旧本书目》题词有云:“图书聚散寻常事,楚得楚亡未足忧。最是伤心惟皕宋,大江混混向东流。”然而尽管如此,张元济却认为斯文未绝,吾道不孤,必且有尽发名山,以光盛世之一日。涵芬楼的早期藏书来源多为会稽徐氏熔经铸史斋、长洲蒋氏秦汉十印斋、太仓顾氏闻斋、宗室盛氏意园、丰顺丁氏持静斋、浭阳端方宝华斋、巴陵方功惠碧琳琅馆、南海孔广陶三十三万卷楼、江阴缪氏艺风堂等家。

张先生在中年时,每次去北京,必定捆载各种古籍而归,其中不乏善本。至于估人持书叩门求售,苟未有者,辄留之。《校史随笔》是张先生的古籍校勘学专著,由傅增湘作序,序云:“招延同志,驰书四出,又复舟车远迈,周历江海大都,北上燕京,东抵日本,所至官私库藏,列肆冷摊,靡不恣意览阅。耳闻目见,籍记于册,海内故家,闻风景附,咸出箧藏,助成盛举。”这就是当年张先生搜集图书的真实写照。“商务”同人曹严冰也有回忆:1918—1936年间,几乎每天下午五时左右,总有两三个旧书店的外勤人员,带着大包小包的书,在商务发行所二楼美术柜前等候张先生阅看。对一些值得重视的本子,他都仔细翻阅,或带回家去精心查核。

费力多多,必有所获。涵芬楼所搜书籍中颇多重要藏书家的藏本,如宁波范氏天一阁、昆山徐乾学传是楼、常熟毛氏汲古阁、钱氏述古堂、张氏爱日精庐、秀水朱氏曝书亭、歙县鲍氏知不足斋、吴县黄氏士礼居、长洲汪氏艺芸书舍及泰兴延令季氏、乌程蒋氏传书堂等。

1927年3月21日,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爆发,“商务”工人纠察队400余人参加战斗,起义总指挥部先设在“商务”职工医院(疗病房)内。东方图书馆一度被军阀毕庶澄部某排占据,工人纠察队采用围攻和宣传攻势,次日守敌部分潜逃被俘,东方图书馆回到工人纠察队手中,此后成为上海总工会工人纠察队总指挥部。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这样的紧张形势下,张先生非常担忧这些承载中国传统文化的古籍图书的命运,为了保护好这批费尽辛苦而搜集到的先民撰述,他在涵芬楼所藏众多善本中又遴选出五百余种“好书”,五千三百余册,存放于租界的金城银行地下保险库内。张先生序《书录》中又云“北伐军起,讹言日至。东方图书馆距车站才数百武,虑有不测,又简善本之精者,寄存于旧租界金城银行”。是年3月24日,张致傅增湘信中有“此次闸北极危险,幸无恙。所借三种及公司好书租放租界银行地库中”。4月23日,张致傅信又云:“涵芬楼善本,多半已移存租界银行公库地库内,检寻甚不易,其存放工厂保险库者尤为混乱,需用影元本《陵川集》恐稍需时日,方能检寄。”

金城银行于1917年成立,历经北洋政府、南京政府及汪伪政权等不同时期,这家起步于天津的私营银行一直坚持“审慎之中力求急进”的经营方针,始终没有发生大的危机。在民国年间,居旧中国私营商业银行之首。“金城”之名出自《汉书·蒯通传》:“金城汤池,不可攻也。”1924年,“金城”在上海江西路东侧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大厦对面兴建大楼,1936年后,此处成为金城银行总行。1956年,这座建筑改为上海市青年宫,后又为江西中路200号招待所,今为交通银行上海分行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