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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学术思想
干祖望教授提倡学术争鸣。他对中医的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解,结合临床实际,提出了许多关于耳鼻咽喉科疾病诊断和治疗方面的理论,在多年的临床实践中,独树一帜,形成独特的辨证和用药特点。
一、遵循古训,推陈出新
1.在三因学说的基础上提出“中介”理论
干老认为中医五官科疾病的病因也大致在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三因”范畴。然而,事物总是在不断地运动和变化之中,疾病亦不例外。例如:寒邪袭表,可致表寒证;寒邪入里化热,可致里热证;寒邪直中脏腑,可致里寒证。这些病证的原始病因都是寒邪,但证候表现是不同的,因此治疗方法也必然不同。由此可见,“三因”学说只是对病因的静态分析,而对于从病因到病证和治疗的动态分析就难免暴露其不足了。又如:外感六淫,风邪可以产生风证,治以疏风;寒邪可以产生寒证,治以祛寒……内伤七情则不能根据病邪去治疗,也就是说没有治“喜”治“悲”的方药,而必须根据七情所伤的脏腑去辨证治疗。例如:喜伤心者须养心安神,怒伤肝者须平肝潜阳等等。因此可以说,“三因”学说在从病因到病证、治疗的一统性上也是不够完美的。基于这些原因,干老提出了“中介证”学说。
所谓“中介”,是指从病因到证候表现之间的中间媒介。“中介证”主要根据病邪对于人体脏腑的影响程度进行分类。具体地说,是把外感六淫侵犯人体而直接致病者列为一级中介证;把内外七情致病的证候、六淫致病后转化而生的证候(例如风化燥、寒化热)以及继发致病因素(痰饮、瘀血)等致病者列为二级中介证;把病情重笃、患者处于弥留之际的证候(例如毒入心包、亡阴、亡阳等)列为三级中介证。
这种分类,强调动态分析和从病因病机到治法遣方用药的一统性。治疗时,对于一级中介证,治疗以祛邪为主;对于二级中介证,治疗以燮理脏腑功能为主;对于三级中介证,亟需抢救,做全身性治疗,防止“阴阳离决”。以鼻炎为例,鼻涕量多清稀,若为新病,系外感风寒所致,属一级中介证,治疗当疏风散寒,选麻黄、桂枝之类;若为久病,虽属寒证,但兼见阳虚不温之象,属二级中介证,治宜温肾散寒,用肾气丸之类。又如急性喉阻塞,见呼吸浅促,面唇青紫,额汗如珠,四肢厥冷,濒临窒息,此具备三级中介证指标,不管它是内因、外因,还是不内外因所致,宜以迅速解除呼吸困难为急务,宜采用全身治疗,以救急为第一要务。
2.在四诊的基础上提出“查诊”的理论
干老认为耳鼻咽喉科临诊中,除了用传统的“望、闻、问、切”四诊以外,还应该运用查诊,因耳、鼻、咽、喉均属空窍,较为隐蔽,难以直视,通过一些专科检查方法,能够更清晰地了解患处的具体情况,再结合四诊,用中医的观点进行分析、辨证,则更加准确。例如声音嘶哑的疾病,自古以来认为“金实不鸣,金破不鸣”,就是说中医认为肺在五行中属“金”,肺金像敲钟的“钟”那样,只有完好并且中间空旷,才能发出良好声音。如果肺脏受了风邪,邪气壅塞肺脏,声音就不能响亮;如果肺脏虚损,就好比金钟破碎,声音也会嘶哑。“金实不鸣,金破不鸣”八个字的确概括了声音嘶哑的主要病因病理,但是随着科学的发展,我们在中医耳鼻咽喉科中引进了现代医学的喉镜检查方法,发现声带肥厚、声带小结、声带息肉等疾患用治肺的方法效果并不理想。干老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结合中医理论提出,对于这些有局部形态明显变化的病变,应采用活血化瘀、化痰散结的方法治疗。又如鼓膜穿孔、鼻甲肥大、中隔偏曲、喉癌、鼻咽癌等,都可以通过查诊来明确诊断。在干老所有的临床医案中均有检查部分,充分体现了干老的继承和创新精神。
3.在八纲的基础上创“十纲”学说
干老从多年临床实践中体会到,八纲(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类证候)学说并不完美。首先,阴阳二纲既是八纲中的总纲,则不应与其他六纲并列,否则形同虚设,也不符合逻辑。其次,在辨证时明确标本和体用十分重要,故提出“十纲辨证”的学说,即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标、本、体、用。
标、本在中医学中含义很广泛,有代表主次、本末、轻重、缓急等多种意义。治病需分标本,这是早在《内经》中就明确了的。除了《素问·标本病传论》和《灵枢·病本》是专论标本的篇章外,还有许多论述散见于各篇。这些论述对临床辨证施治很有指导意义。例如《素问·标本病传论》说:“小大不利治其标,小大利治其本”,体现了“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思想,是在复杂证情中掌握主次先后的准则之一。
体、用是一对哲学范畴,指本体和作用。这里作为辨证纲领,是取其人体器官和功能的意思。本体器官是功能产生的基础,功能作用是生命器官的表现。两者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即如《素问·六微旨大论》所说:“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一般而言,器质病变和功能病变是不可决然分开的。但是人体各部位的疾病,都有轻重的不同,因此就分别以“功能性疾病”和“器质性疾病”来表示人体器官病变的量变和质变的不同。器质性病变即“体病”证候,功能性病变即“用病”证候,这就是体用两纲的含义。在耳鼻咽喉口腔科,辨别体用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例如,声音嘶哑,如果只是嗓音疲劳,或是短期的声带充血和水肿,属于“用”的病证;癔性失音,也属于“用”的病证,在这些情况下,内服中药是较佳方案。如果检查发现有声带息肉之类有形的赘生物,则属于“体”的病证,一般用手术摘除效果优于服药;当然,查出属“体”的病证,不一定依赖手术,例如基底广泛的声带息肉、声带肥厚、室带肥厚、慢性肥厚性鼻炎、鼻息肉等等,坚持中药治疗,也能奏效。
4.在《内经》的启发下创“仿内经”
干老自幼熟谙《内经》,更善于发挥运用。他根据《素问·宣明五气》中“五气所病……肾为欠为嚏”的理论,而悟出了温阳补肾治疗过敏性鼻炎的方法。认为肾阳乃卫阳之根,肾阳不足,则脾肺失其温煦,卫气生化之源不足,宣发之职失司,以致清窍不温,阴霾笼罩,而见喷嚏频频、清涕无制、鼻黏膜苍白等症,用金匮肾气丸治之,俾肾阳充沛,脾肺得温,卫阳宣发而诸症得已。又如《素问·阴阳类论》指出:“咽喉干燥,病在土脾。”干老将此理论加以发挥,提出了用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等益气升清、健脾利湿的方药,治疗脾虚型慢性咽炎、慢性喉炎,收到很好效果。他曾编撰“仿内经”,其中论述喉之生理说:“喉有五属:无形之气者,心为音声之主,肺为音声之门,脾为音声之本,肾为音声之根。有形之质者,声带属肝,得肺气之橐籥而能震颤;室带属脾,得气血之濡养而能活跃;会厌、披裂属于阳明,环杓关节隶乎肝肾。”也就是说,肺主呼吸与发音,发音依赖于声门的震动;脾为中气之本,肺气的强大依靠脾气的支持;肾为气之根,若肺脾之气不能下达丹田则气短无力;心为气之主,语言的表达全仗心之神明。声带色白,收缩有力,与筋膜相似,而肝主筋,同类相似;室带为肌肉组织,帮助声带活动,而脾主肌肉,有赖于脾之后天之本的濡养;会厌位于咽喉交界之处,引阳明水谷以入胃,当隶属阳明胃经;关节是骨间联系,依赖筋膜而活动,当属肝肾,是肝主筋,肾主骨也。“音调属足厥阴,凭高低以衡肝气之刚怯;音量属于太阴,别大小以权肺之强弱;音色属足少阴,察润枯以测肾之盛衰;音域或属足太阴,析宽窄以蠡脾之盈亏。肝刚、肺强、肾盛、脾盈,则丹田之气沛然而金鸣高亢矣。”足厥阴肝主魂,肝气刚强则发音高亢;手太阴肺主气,肺气强盛则音量洪亮;足少阴肾主水,肾精匮乏则发音干涩失润;足太阴脾为后天之本,脾气不足则发音无力;故从声音的高低、音量的大小、音色的圆润、音域的宽阔可以帮助辨别脏腑之虚弱,从而指导治疗,证之于临床,这些观点很有指导意义。
多涕症和喉源性咳嗽是干老新制定的两个新病种。
多涕症常见于儿童和体弱的老人,临床表现为鼻涕量多无制,擤之难尽。在小儿,鼻涕为黄浊,偶见白色;在老人,则均为清稀,且常常在进餐时,涕量骤增,流出鼻腔。小儿多见实证,治宜清泄肺热,可用泻白散合苍耳子散,常用药如桑皮、地骨皮、苍耳子、辛夷、薄荷、甘草等;老人多为脾肾阳虚证,可用缩泉丸。缩泉丸原是用于治疗脾肾阳虚而致遗尿的。干老认为,肾主水液,无论是遗尿还是多涕,其原因都是脾肾阳虚,肾气不能控制水液的正常运行,治疗原则应该相同,所以用乌药、山药、益智仁等组方以温补脾肾,均能取得好的效果。
喉源性咳嗽的特点是咳嗽因于咽喉作痒,咽喉中疑似有痰,患者竭力想把痰咳出来,却总是剧烈干咳,无法咳出痰来。常常是一天之中有几次阵发性的发作,患者咳得面色通红,颈爆青筋,十分难受。检查肺、气管、咽喉,除了轻度充血以外,并没有大的病变。干老提出了喉源性咳嗽的新病名,制定了用疏风宣肺、清心泻火、养阴润燥、滋阴降火、活血化瘀等治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