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重保守

黄　煌

发表于：2010-11-24

从法兰克福机场驱车向北约个把小时，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Herborn。我这次到德国后的第一晚就住在这里。夜已经深了，蒙蒙细雨下的石头街道湿润，拖箱轮子滑过的咯咯声在巷子里回荡，如果不是路两边密密匝匝的木结构的德式小楼，我还真以为是走在当年故乡的石板路上。

旅店是个老式木楼，但房间整洁而温暖。第二天清晨，推开临街的木窗，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对面的许多商店还没开门，小镇静悄悄，但空气中飘来了面包香，那是楼下一家面包店，4个欧元可以买两只火腿夹心面包。小店还售热咖啡和牛奶，供顾客坐在临街，慢慢地享用简单而喷香的传统早餐。

小镇旁的山坡上有古堡，古老的城门还在，爬山虎的枯叶加藤蔓紧紧地缠绕着青褐色的城砖。教堂是歌德式的建筑，十字架的尖顶高高地伸向天空，十分醒目。旅馆向东步行数百米，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上面有座老桥，桥灯罩子都已经是青绿色。凭桥栏远眺，两岸都是丛杂的树木，虽无绿色，但或黄或褐色的树干枝条，倒也衬托出初冬自然的美。

小镇的火车站是一座有年头的老房子，两面没有栏杆，人们可以直接走进月台。售票是自动的，无需人手，车站房子内只有一个小小的小卖部。几位旅客在月台上静静地坐着，等候小火车的到来。

市中心的广场不大，没有水泥广场，也没有绿茵草坪，只是石头铺就。广场边有市政厅、警察局，都是不显眼的老建筑，但非常敦厚坚牢，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Herborn，一个安闲幽静、颇有古风的德国小镇。主人康先生告诉我，德国对古老的街镇和建筑都是精心保护的，政府有严格的法律和保护措施，普通的市民也有强烈的保护意识。康先生是个德国人，曾在杭州学习过，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说：中国的小镇老街也很有历史，很有味道，但可惜拆得太多了。太可惜了！我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一时无语。我想起人们说德国人保守，但我现在觉得这种保守需要敬重！保守不仅仅是一种文化的自信和自觉，而且保守与创新相比，更需要智慧和勇气，更需要耐心和淡定。

黄煌　发表于：2010-11-24

古老的城门依然在。

黄煌　发表于：2010-11-24

市政厅不气派，但有历史。

黄煌　发表于：2010-11-24

静静的老车站。

黄煌　发表于：2010-11-24

德国式的木结构建筑和石头路，Herborn的一景。

黄煌　发表于：2010-11-24

小河流淌

晓君　发表于：2010-11-24

拆掉的是房子，毁掉的是历史。

对传统文化的保护，正如黄教授所说： “保守不仅仅是一种文化的自信和自觉，而且保守与创新相比，更需要智慧和勇气，更需要耐心和淡定。”

虔心问道　发表于：2010-11-24

普通的异国小镇街景、自然景观在老师娓娓道来后，自有别样滋味，恬静、安然，舒心、润泽，养心、养目。由此益觉，干净的心田孕育的是健康壮苗，宏博的胸襟包容的是天地山水，澄澈的目中满映着美与善意。

Ummiku　发表于：2010-11-24

这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哲学。目前我们这一代普遍都是受“快餐文化”影响，什么都追求速成，什么都追求实用，什么都用“财富”来衡量。少了一种精神、一种情怀及胸怀，也少了一种心态。即我们在追求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同时，需要在精神层面更多关注文化的传承，需要有一种为子孙后代留下更多、更好发展空间的胸怀，需要一种“憋得住”的心态。

“憋得住”略显直白，却也生动。在我看来，今日社会在经济发展、追逐物质积累的过程中，应学会沉得住气，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不仅要树立科学的发展观，而且还要用一个比较谦和的态度来设计和建设我们的房子，建造我们的道路，规划我们的城市。我们要认真评估与思考那些今天看来颇具商业利益，但可能已极大地破坏历史或限定未来发展空间的项目……

要“憋得住”，首先是一种视野的超越。历史发展规律说明，每一代人有自我的创造力，但同样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在现实中，那些我们这代人认为非常好的事物，未来若干年后可能并不算特别好，甚至可能是不好的；现在我们所进行的城市建设、旧城改造、旅游开发等工作，在未来若干年后可能会被后人认为是一个错误。我也很难想象：200年后，我们的子孙会如何来评价我们这一代人。

事实上，纯粹的“现代”很少具有明显的差异化，因为“现代”的东西可以被复制，也可以被更“现代”的超越。与现实中时事造物与追求“现代化”相比，悠久的历史文化与传统文明，则是无可复制的，它会随着历史的沉淀变得愈来愈价值连城。罗马是永远的罗马，佛罗伦萨与巴黎的那种整体美也是无法拷贝的。

中国是世界的文明古国，拥有丰腴的文化遗产，北京、西安、南京、开封等城市的各类文化古迹，与万里长城一样为世界所欣赏，它们不仅属于国人，也是世界宝贵的文化遗产。然而近年来对于经济增长的追求，使我们似乎逐渐淡忘了对文明的传承与保护。思路与模式大致雷同的城市建设规划，已使今天的许多古城（例如西安）可能已渐失古韵，传统文明似乎已被高耸入云的建筑所淹没。因此，我建议当代中国社会在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能够将自我的价值观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考量，以一种更加超越价值的思维来推动城市发展与文明的进步。

其次，由于技术快速进步，我们这一代人比任何一代人都具有重新再造的能力与手段，但因此也可能更具有破坏性，而且速度更快。这就要求我们更需要“憋得住”，尽量减少我们这种“改天换地”般的发展模式可能对传统文化带来的破坏性。同时，如果我们怀有急迫的心态，在我们这一代就将全部画完，则会极大限制后代人的“创作空间”，我们会显得有些过于短视与自私。

第三，我们这一代人不能仅仅是闷头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还应创造出具有跨时代价值东西的理想和冲动。我们现在十分关注经济增长与财富增加，这没错，这也是我们所处发展阶段使然。但我们必须意识到，经济发展的根本目的是促进我们这个社会的进步和我们文明的传承。每一代人理应尽其所能，以更为宽广的视野与心态来审视与规划自己的发展目标。尊重历史是一种社会责任，传承文明是创造更大成就的基础。

从此文化视角来看，今日我们社会普遍存在的追求经济增长的心态及“赞颂”财富的“成就”，也许可能成为我们这一代人在历史上的遗憾。因此，在经济高速发展30多年后，我们这一代人似乎到了一个需要反省一下的时候。我们可能需要用一个更为宽广的视野、更为科学的态度、更为谦和的心态，来规划我们经济和社会的和谐发展，使我们的文化得以更好地传承，同时也给后代留有施展才能与智慧的空间。 “憋得住”的心态，也许是个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