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儿子（两个媳妇儿）

我很喜欢跟我舅舅家的表弟玩儿，他的智力比普通人稍微差一点儿，生活能力方面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他常年跟着我舅舅修理拖拉机、三轮车、翻斗车、收割机等大型机械，所以手艺也还挺好的。

我舅舅对他这个儿子的确是没有了任何办法，经常会暗自流泪念叨着：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让他受这个罪。

我表弟其实什么都懂，他就是反应迟钝了点，他也知道自己有问题，经常跟自己置气，三天两头的不吃饭。我每次见他都能明显的感到他瘦了很多，精神状态也疲惫了很多。

每次我姥姥都跟我说：你找他玩儿什么话都别说，什么话都别问。不然他又开始跟你舅舅闹脾气，现在家里都得惯着他才行，他只要脾气一不顺，全家都不得安宁。

我姥姥把我表弟说的如何不堪，在我眼里，表弟还是那么可爱。我跟他在一起玩儿从来不会闹别扭，两人商量着玩儿，什么新奇就玩什么。有一段时间电话上演霍元甲的电视剧，我表弟就买了一个双节棍，我看着他耍的那两条棍子虎虎生风，不管是形态、动作、脸上的神情都跟霍元甲差不了多少。

我经常想，如果我舅舅早早的把他送到一个武术学校或者鼓励他做一些他很擅长的东西，比方说他的体力和耐力都要比一般人强很多，这样他就从自己擅长的东西入手，至少在未来，我表弟能自力更生。

我如果生下来智力水平就跟我表弟一样，至少我父母的期待值会低很多，可能对我的态度也会更缓和，我也能专心致志的做好一件事。当然我也不会思考这么多，也不会每天都存活在想自我了断的边缘上。

以前我舅舅对我母亲不好，两家人一直争吵不断。我母亲作为大姐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那天她估计是被我舅舅气的是在不行了，回家后对我和我姐姐说：亲兄弟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相处，非要比着劲儿的过日子？他家老二是个傻子，

你至少不是个傻子，比他强。又指着我姐姐说你现在出去读了中专，毕业后当个护士也比他家的闺女强。

我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亲兄弟要闹成如此不堪？我和我姐姐以后是不是也会成了这样。

果不其然我俩真成了跟我母亲、我舅舅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跟老狗的关系特别好，每次他无聊的时候总是要让我过去找他玩儿。他跟我、我舅舅家的表姐、我小姨家的表哥都是同学，而且他们三个住在一个小区，每次我去找他总是要叮嘱他，能避免跟我表哥、表姐见面就尽量避免。每次他都很奇怪的说：你们是亲戚吗？感觉你们一点都不亲。我根本就无法解释，只能找借口说：去了他们家还得买东西，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不买吧又不合适，最好还是不见面的好。

我表弟有过两次婚姻，虽说是结婚，只是形式上的摆桌酒席而已，两次都没有在民政局登记领证。

第一次是因为他岁数不够，第二次岁数够了，我舅舅也没有张罗着去民政局先领证后结婚，他们天真的以为摆了酒席这个婚事就成了。

表弟的第一次结婚酒席上照了一张照片，他们一家人的合照。上面有我表弟和他的新婚妻子，有我姥姥、姥爷、有我舅舅、舅妈，还有我表姐和她当时已经领证的丈夫。

这张照片上一家人齐齐整整、和和美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我表弟的新婚妻子回到娘家再也没回来，我表姐的丈夫让我表姐从她婆家滚回了娘家。

我表弟的婚姻悲剧和我表姐当时的离婚很大程度上跟我舅舅、舅妈在对待绝大部分事儿上糊里糊涂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用我父亲的原话来说：你舅舅、舅妈那不是傻是什么？我跟你妈无论如何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还是一意孤行。

在我父母的眼中我确定是一个毫无心机单纯善良的人，一点都没有男人该有的样子。威武、强大、有压迫力、能镇得住场面。所以这样的话多半也是让我听的，让我多长点心眼。

我表弟的第一次结婚当天很热闹，冬天很冷，院子里面支起来的两口大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整整一院子的酒席和随礼来的人，一楼的三个屋里也都是来吃席的人。我表弟结婚在我们亲戚的眼中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毕竟我表弟能顺利结婚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我父母、亲戚关于我表弟能结婚这件事几乎都是这么说的，烧了高香。

很奇怪，人们在大多时候把成功或者失败全部都归功于神明或者与神明沟通的信物——香火——成功了需要还愿，失败了继续累积公德。可能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传承中，谦虚这种美德是作为神明来传颂的。如果你要是当众表态，我今天的成功全部归功于我自己，这样大家会疏远你，也会在心里看不起你；如果你要说我的成功要归功于某某某，大家又会在心里接着嘀咕，那肯定是你找了一个好靠山；如果你要是归功于神明，烧了高香，那样就没人敢反驳了。

神明都在天上注视着你，你成功不了只能说你平时积累的不够，你的努力没有让神明发现。

当天更多的人其实是来看笑话的，大家在吃席之前和散场之后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我舅舅家这个儿媳妇儿能在这老老实实呆几个月？

春节期间，我们三家互相串门，我表弟也很高兴，领着他的新婚媳妇儿跟他的大姑姑、大姑父、小姑姑、小姑夫祝贺新年。只要新媳妇儿一开口叫人，我母亲和我小姨肯定得给她2、3百块钱作为压岁钱。

连正月都还没过完，这位新婚儿媳回娘家就再也没回来。

一出结婚的喜剧变成了闹剧，惨烈收场。从新媳妇儿的改口费、三金首饰、彩礼、摆结婚酒席等等这些花销怎么着不得有5、6万吗？10万块钱能让一个农村家庭的经济倒退20年。

虽然我舅舅特别能挣钱，也架不住这么折腾。至于花出去的这些钱有没有要回来，要回来多少我没打听过。

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我表弟，但大家都在关心钱的问题，从本质上忽略了我表弟的感受。他虽然智力上是有点问题，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懂的。他的新婚媳妇儿在他的床上还没留下任何新婚的味道就匆忙离开，他内心的憋屈估计也就他自己知道。而且他根本就无处发泄这份憋屈。

第二次的婚姻存续时间还算长点儿吧，小半年时间。在初二那天，我表弟开车领着她回了娘家，她告诉我表弟要在家多呆几天，让我表弟先回家。我表弟回去之后，我舅妈问了问怎么你媳妇儿没跟着你回来啊？随后跟儿媳妇通完电话后就明白了，这个媳妇儿也不会回来了。

我表弟的打击接踵而至，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初四我见到他时，他带着干瘪笑容的脸上，两只通红的眼睛让我看着心痛。我问他你怎么样？心里难不难受，他说没事儿。那句没事儿是对生活的无奈和对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无法通过学习获取知识，变得同常人一样，他至今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不健全的人，他只是反应稍微有点迟钝而已。

不管是我舅舅、舅妈、姥姥、姥爷都把他的这种情况看做是天生的智力不健全的疾病，就连他第二个媳妇儿都不愿意跟他多做交流，哪怕是有一丁点儿的耐心让他获取一些知识，他即使学的不快，也会认真努力的学习。

他被家人放弃了成为了悲剧，他的姐姐是全家人共同努力形成的悲剧。

我表弟的第一个新媳妇儿在将要结婚之前发生了一件特别让人厌恶的事情，这件事情本身并无争论的价值，值得注意的是我舅舅、舅妈在其中的态度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