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入外包百事哀

马田奇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们是外包，就是和劳务派遣公司签订合同，然后被外派到我们公司上班。”

那个保安小哥好像并没有完全理解马田奇的话，只见他的嘴里反复说着外包这两个，似乎对于这个现代商业社会的专业术语感到困惑，马田奇也不知道自己的表述是否完全解开了保安小哥的疑惑，不过他确定的是就连保安小哥都对外包人员悲惨待遇感到不平。

就在这次和保安小哥的聊天结束两天后，马田奇参加了部门的团建活动，他惊奇地发现那两个外包的同事没有出现在餐桌上，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这次团建的通知信息他的直属上级发给他的，而不是在部门的工作大群里看到的，很显然这样做是为了把那两个外包兄弟排除在外。后来在一次和部门的老员工的聊天中，马田奇得知部门之所以这么做也有部门的苦衷，原来公司拨给部门的团建经费中，没有包括外包人员的份额，所以只能把他们排除在团建之外。

而在ENJOY未来上市之际，行政部门为了公司的整体宣传活动，特意给大家发放了带有公司LOGO的文化衫和吉祥物。马田奇作为新人自然要承担分发物品这类劳务工作，当他正准备把物品发放给一位外包员工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拉住，马田奇回头一看，原来是负责此次纪念品发放工作的行政部门同事，那个小姐姐轻声说了句：“先和我出来一下，东西拿错了。”

马田奇听了之后，一脸懵圈，走出了开放办公区之后，马田奇突然想到之前已经发出去不少了，正当他想问用不用把之前已经发出去的物品收回来的时候，行政小姐姐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一脸严肃地和马田奇说：“其实东西没拿错，只是咱们公司这次的福利发放对象不包括各部门的外包人员，刚才忘告诉你了，所以我才特意赶过来看一下，正好看到你要发给那个外包同事，你之前没把东西给其他外包同事吧？”

马田奇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惊讶，似乎是明白了人间某条金科玉律之后醍醐灌顶般的感觉。他立刻对行政小姐姐说：“没有。”

行政小姐姐听了之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对马田奇说：“还好你没有，要不然我就得把我们行政部同事的东西拿去填窟窿了。”

马田奇回到办公区后，继续着自己的体力活，只不过刚才他是怀着愉快的心情干活地，因为毕竟是公司上市的喜事，作为员工马田奇心里还是十分欢快的。而这次“涉密”谈话后，马田奇刚才心里的喜悦已经被洗涤地所剩无几，虽然自己并不是公司本次福利发放的编外人员，但这样的安排还是让马田奇这个涉世不深的娃娃感到社会的不公与残酷。那个时候他对于外包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而这两件小事也让马田奇从那时起就立下了一个誓言：“此生绝不进外包，宁可失业家里蹲。”而今天马田奇坚决地拒绝外包公司HR的请求，无疑是他在践行自己曾经的誓言。他不想自己过上受人歧视的二等公民生活。

而通话结束后，电话那一边远在西安的外包公司HR并没停止工作，她马不停蹄地开始给下一位人选打电话，这一上午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打出了多少通电话了，每天都是这样，而被拒绝是家常便饭，特别是在对方得知是外包岗位后，很多人甚至直接挂掉电话，等她再次拨打过去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因为外包的原因，已经被对方设成了黑名单，想想确实不容易。

这个叫杨诗文的外包公司HR是一个四川姑娘，因为大学在西安上的，所以毕业之后一直在西安工作，外包公司虽然在社会上不受待见，但外包公司的HR却和其他员工不一样，或者说在外包公司只有HR没有二等公民的感觉。杨诗文在这家公司已经做了三年了，她所在的是国内互联网领域最大的外包平台，杨诗文虽然人在西安，但却是为BJ和深圳两地的国内顶级互联网公司招聘外包人员，所以她每天所联系的人选也多是有点实力的求职者，当然她手里的绝大多数简历都是自己从网上找的或是猎头提供的，而不是求职者投递的。

这次一线城市互联网巨头们的裁员潮和即将持续一段时期的行业寒冬给外包公司提供了绝好的发展机会。一方面很多公司为了度过寒冬纷纷精简机构，裁撤亏损和平庸的部门，这些被裁掉的人员为外包公司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资源。另一方面很多公司包括不少行业的顶尖公司为了压缩成本，大幅度扩大外包人员的比例，给外包公司提供了大量的生意。夸张的说经济不景气是外包公司的机遇期。

ENJOY未来这次的裁员幅度之大为中国互联网史上空前，这些不幸被裁掉的人不仅暂时丢了饭碗，而且个人信息也被无意中泄露了。其实杨诗文并不是在招聘网站上看到马田奇的求职信息的，而是她从一些特殊渠道买来的，一些黑色产业从业者专门干人力资源信息买卖的勾当。比如这次马田奇所在的部门大幅裁员，之后他们被裁人员的简历就被某些不法从业者卖给了外包公司。所以不仅仅是马田奇，和他一起被裁员的前同事也接到了外包公司打来的电话，比如为ENJOY未来卖了多年命的老兵赵广清。

赵广清刚毕业的时候曾经在外包公司干过几个月，那段外包工作经历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当时赵广清的东家就是海朋科技集团，忘了说了，这家海朋科技集团就是杨诗文的现任东家，国内最大的互联网领域外包公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