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讲　望神释义

闵莉：老师，前面您跟大家介绍了什么是中医，也谈到了中医诊病的基本原理和基本原则。今天开始，就请老师跟大家介绍下中医是怎么看病的，中医诊病的方法包括望、闻、问、切四诊。望、闻、问、切实际上是中医4种不同的诊断方法，这4种不同的诊断方法的对象都是一样的，就是被观察者或者叫做患者、病人，主体也是一样的，都是医生。但是四诊采用的手段是不一样的：望诊，是用眼睛去观察；闻诊，就是用耳朵去听，或者用鼻子去嗅；问诊就是询问，用嘴巴去问；切诊就是去触摸按压。这4种诊察方法是按照重要性排序的吗？顺序可以随意调整吗？望诊的“望”和我们生活中的“望”有什么区别呢？

李灿东：这4种诊法的排列是有讲究的，因为望、闻、问、切的顺序是古人长期总结出来的，四诊的含义不一样，所以它们的顺序不要轻易地颠倒。望诊中的望就是看，谁看呢？医生看。用什么看？用眼睛看。看什么？看所有的与健康状态相关的信息，这是和普通的望最根本的区别。望其实就是一种观察，我们常说百闻不如一见，虽然听很重要，但眼见为实，看是最重要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最客观的。比如今天这个人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我看是红色的，其他人看也是红色的，这是比较客观的，大家很容易形成共识，当然色盲例外，总体来讲，是可以观察，可以看到的。中医中的望诊内容可以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就是整体望诊，或者称全身望诊，另一部分就是局部望诊。全身望诊可以帮助我们从整体上把握整个人的健康状态；局部望诊可以通过局部了解全身的情况。通常说一叶知秋，看到一片树叶掉下来了，就知道秋天到了，所以从局部也可以了解到全身的情况。我们还是按照这个顺序先来给大家介绍整体望诊或者叫全身望诊。所谓的全身望诊就是通过眼睛去观察对方的全身情况，全身情况包括了四部分：第一个叫神，就是精神的神；第二个叫色，颜色的色；第三个叫形，就是形状的形；第四个叫态，就是形态的态。

王淼：神的概念在中医基础理论里学过，有广义的神和狭义的神之分，下面请老师再深入介绍下神的内涵。还有我们说的精、气、神以及形，这几者之间有哪些关系呢？

李灿东：神在中医学有两个基本概念，第一就是指生命，生命是怎么来的？生命是父母给的，是父母的精气结合来的，叫做父精母血，是父母精血的结合就形成了生命。《黄帝内经》中有句话：“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所以精会生神，神是精生的，中国人说精神，精跟神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这个精是父母之精，是生命的原始物质，两个精的结合就形成了神。我们现在知道，是受精卵形成以后在子宫孕育成胎儿，再生出来。但是，以前的认识比较简洁，生命（神）就是父母之精的结合。所以现在讲到的优生优育，从中医来讲是立足于这个精，即肾精。一般来说，肾精比较旺盛者，其孩子身体的先天条件就比较好，比较健康。父母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到孩子。因此我们说选择一个伴侣要考虑对方的身体状况，或者家族身体的状况，比如是否有遗传病或是其他的问题。在过去，父母的身体状况好不好，整个家族的身体状况好不好，甚至聪明不聪明，对后代都有影响，这都是精的作用。当然反过来说，精会生神，神是生命，因此生命比较旺盛、神比较旺盛的人，他的精也会比较充足。

神的第二个概念是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从现在来说，这可能更多的是指大脑的功能。这个神有时候为了和前一个生命的神区分开来，我们称前者为广义的神，后者为狭义的神。望神的神是广义的神，是对整个生命活动的一种判断。这个人的生命活动好不好，或者说身体好不好，就是望神的主要内容。而狭义的神，现代的知识认为是大脑来主宰的，但是从中医来说，狭义的神是由心来主宰的，所以认为心藏神。有人就说不对啊，这是大脑的问题。其实，可以从我们的传统文化中理解这个问题，比如我们常说要小心、要当心、要用心、要专心，这小心、当心、用心、专心讲的是我们的精神意识和思维活动，而不会说你要小脑、你要专脑。这并不是说我们中国人过去不懂解剖知识，这是传统文化产生的影响。不仅仅是中国，在其他一些民族、语言背景下的国家也是如此。比如英语中有句话说“Myheartisbroken.”我的心碎了，他讲的不是我的心爆炸了，说的是很伤心、很难过，这也是精神、意识、思维活动，这是人类思维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共性。其实我们祖先也不会说连思维意识和脑的关系都不知道，只是从理论来说他是这么认为的，这是狭义的神。望神，从望的角度，望的是生命活动的外在表现，因为生命活动我们看不到。

我们了解了神以后，接下来就来谈谈这个神是怎么来的，它为什么这么重要，为什么能反映人的生命活动，也就是神的物质基础是什么？我们刚说到的第一个物质基础是什么呢？是精，精是神的物质基础，第二个很重要的就是气。精气神，气是很重要的，气就是生命活动的动力，是推动人体各个脏腑生命活动功能进行的动力，所以，有气才有生命。通常说的“人活一口气”，这个气就是他的动力，所以，中国人把人死了叫做“断气”或者叫“没气了”。在过去没有条件时，我们判断躺在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是用手指去查看他是否还有鼻息，如果有，就说明他还有一口气，就是还活着，当然现在医院可以用一些医疗器械来判断人是否死了，但是一般来说，还是可以这样来检查，所以气在这里就非常重要。如果说得夸张点，人和尸体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气，有气的是人，没气的就是肉体，就是尸体了。所以，我们非常注重气。第三个物质基础叫形，形是形体，外在的躯体，有形才能有神。生命得有气、有神，还要有个载体，有肉身，如果没有这个载体，就变成幽灵、鬼魂了；反过来说，如果仅仅有肉体却没有神，它就变成一个躯壳，就是一个尸体。所以，形和神要合一，这对健康非常重要。人不仅仅是一个躯体，他还有生命活动。我们现在很多人看待健康时主要关注的就是他躯体的问题，比如做些检查，发现这里长个东西，那里什么变化，实际上除了身体之外，人的健康还有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他的生命活动。

所以，世界卫生组织就提出人的健康不只是生物体的健康，它还应该是生物和心理的健康，是生物-心理模式。后来又发现，单纯的生物、心理还不够，还要和社会的适应能力结合起来，也包括他的道德水准，这个道德可以简单理解为人文道德的概念，它包括对生命、健康的认识水平，后来又发现它和环境之间的关系。所以我现在讲的健康概念，就是生理、心理、社会、环境这四维的模式。我们祖先很早就认识到人的生命健康最主要的就是要“阴阳自和”，就是阴阳有自我维持平衡的能力。阴阳平衡是一种动态的平衡，是一种自我维持平衡的能力，千万不能把它理解成阴阳平等，两个一模一样多。中医画的太极图，都是弯的，而不是切成两半。如果阴阳完全相等，静止不变，这并不是健康，而是意味着生命停止了。第二，在阴阳自和以后，还体现形神合一，形和神要在一起。人和自然要相适应，就叫做天人合一。这些概念其实跟我们今天讲的神是密切相关的。我们简单总结下，神的基础就是精、气、形，所以当人的精、气都充足，他的形体就健壮，他的生命活动也就旺盛。精充、气足、形健才能神旺。反过来说，如果他精不足了，气不够了，气虚了，形体看上去很疲惫了，这样的人我们就说他神也衰了。所以，看神就从几方面去看。我们形容一个人精气神很好，他是在这几方面都表现出非常旺盛。反过来说这个人精神不足，这个人没有精气神，那就说明生命状态不好。比如我们看到一个人，感觉他的身体很好；有时候看见一个人，感觉他身体不好，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外在的东西让你感觉到生命活动的状态。

俞洁：望神对于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状态是非常重要的，望神过程中应当具体观察哪些内容呢？虽然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得到，但是对大家来说可能还比较陌生，比如说眼睛，有人眼睛大，有人眼睛小，有的戴眼镜，有的没戴眼镜，重点应该看哪些呢？

李灿东：望神的重点，第一个是眼睛，是目光或者两目，因为眼睛很重要。人们经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非常重要，因为一个人有神无神可以通过眼睛判断出来。中医认为，眼睛是五脏六腑精气所聚集的地方，就是我们人体脏腑的精气，聚集在眼睛，通过眼睛反映出来。眼睛因为有血的营养才能看得见，反过来说，血是五脏六腑功能的一个集中的体现。五脏六腑的功能都通过眼睛体现出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眼睛大致上就可以了解一个人的精神状态。

他的神很好，生命活动就很好，脏腑气血功能都正常，人就健康。眼睛看什么，怎么看呢？我们对眼神的判断也是一个综合的过程，不能说眼睛很大，就一定是有神，有的人眼睛不大，但是给人感觉很有神。眼睛灵活是不是就是有神，当然眼睛灵活是有神的，但是如果眼神飘来飘去，眼神不定也不正常，就不算有神。我们看照片说这个人很有神，但是照片上的眼睛它没动呀，但可以看出来他有神。所以说，对神的判断实际上是一个综合的结果。可以是一个感觉，而且每一个人的判断还不太一样。当然，好的眼神除了眼睛转动灵活之外，还要求含蓄、明亮。如果眼神外露，这也是不正常的。含蓄是我们人体精气内含的一种表现，如果精气外露，比如人生命垂危的时候，临终前的眼神都是外露的，这是精气外散的一种表现。所以望神，第一个就看眼睛。

望神的第二个重点就是表情，或者叫做神情。因为表情是人内在的心理活动的一种表现，中医认为这是心的一些功能，所以说心其华在面。这种外在的表现经常表现在面部，表情跟人的心理状态有很大的关系。正常人的表情应该是丰富自然的，表情太过丰富，那不对，但是太过呆板，也不对，所以应该是既丰富又自然。这是心的功能正常的一个表现。前面我们谈到神有狭义的神，是心的功能，心的功能好坏也可以根据表情好坏判断出来。中医认为，心是五脏六腑的中心，是最大的，就像皇帝一样。所以心的功能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其他的脏腑，其他脏腑有问题也可以通过心表现出来。所以我们望神的第二个重点就是望表情，神情自然不自然。

第三个望神的重点是气色。气色也是健康状态的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当然现在化妆技术越来越发达，本来很多人脸色不好的，通过化妆也会变好。现在讲的气色是在自然光下、自然状态下的面色。面色也是生命活动过程中外在的一个很重要的表现，中医看面色除了看他的颜色以外，还特别注重的是光泽，就是光泽亮不亮，这个人面色很明亮，就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如果面色不够明亮，很晦暗、黯淡就是不正常的。

第四个是体态，形容一个人身体很好，我们会说身材魁梧，形体矫健。有时我们描述一个人还会说大腹便便，或者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等。不管说大腹便便还是浑身堆满肥肉，或者说骨瘦如柴，这些肯定不是健康的表现。刚刚我们也讲到了神的一个很重要的物质基础就是形，所以形很重要，形就是从表到里，由皮、肉、筋、骨、脉组成的。在中医来讲，肺主皮毛；脾主肌肉、四肢；肝主筋；肾主骨；心主血脉。人的外形实际上是五脏功能的一种载体，所以通过望形我们可以知道神的状态。除了望形体以外，还要望动态，正常的人应该是身手比较矫健，反应比较灵敏，动作比较协调，这是健康的表现。如果一个人处于被动的体位，比如说人生病的时候躺在床上，翻身都不能自己翻，需要医生或者家人帮助，这就说明他的整个身体状况不好，所以形体也是我们望神的一个重点。

望神的重点包括四方面：一个是眼睛，就是两目；一个是神情，或者叫表情；一个是气色；一个是体态。实际上除了这些之外，神还有其他一些表现，比如说呼吸、语言、舌、脉、饮食、睡眠、大小便等等，这些都跟生命活动有很大的关系。比如有些人说话声音非常洪亮、有力，说明他状态不错；有些人讲话声音低微，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说明他身体不好；这个人能吃饭，说明他脾胃功能好，胃气好，生命活动有保障；如果这个人吃不下饭，肯定是有问题。这些内容对生命来讲很重要，为什么我说的望神的四个重点里面没有这些呢？因为我们讲的是望神，是通过观察，通过看来得知神的情况，而气息，我们肯定是通过闻诊才能获得；饮食、睡眠、大小便情况是通过问诊了解。所以我们要理解神的表现很多，不仅仅是这四方面。另外，望神不是一个孤立的内容，它是对整体的一个判断，所以要望很多东西才能对健康状态做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以上是我跟大家介绍的望神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