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下山
认识俞乐的人都知道他其实长的不丑，但是那个时而浮现出的猥琐笑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加上不善修饰形象，老是戴一副油腻的眼睛，顶着发霉的发型……如此种种，所以被迫拉低了印象。
这里作者要强行代入解释一下，拥有这种笑容的人看似贱兮兮，其实内心很自卑，所以端木秀在喜欢上俞乐之前就觉得这家伙很可怜。
另外，他真的不讨喜，还没有存在感，似乎刻意疏离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却又满怀疲惫。不知道的人通常很无辜，遇到无法看透的人总是保持距离，所以他们很不幸，没有及早认识到落日镇的真正天才。
……
身为活得不透彻的世俗人，俞乐并不理解木清每天的那些枯燥无味的工作。无非就是坐在冰莲里一动不动，又不能睡觉，也不能吃饭，甚至不知道来不来姨妈，在自己看来简直就是反人类，对于这些现象，和他永远都不理解地球女生为什么狂热追星不同，后者是情商和智商的问题，前者则是境界相差太远，直接没话聊。
要是高手都这样的话，俞乐真的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还好小麒麟不是，烛岩也不是，连阮世梓她爸爸也不是。世上的高人，总有一些比世俗人还世俗的，这种至少看起来可爱的多。
有些回忆，毕竟是可以好好回味的，俞乐的记忆里当然不可能只装着端木秀一个人。
现在，他想起了暑假里，自己和魔灵尊一战废掉以后，待在家堕落的那段时光，某个黄昏，想起这些事，散漫的目光变得深情而猥琐起来。
……
那天照常炎热，他坐在最爱的书桌旁，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小院，仿佛那里已经下过一场雨。
他的杂念从来没有停止过运行，自己也放任不去清理内存，整个人越来越慢，油腻而微凉的手在头顶抓了一阵又扯下不少头发，俞乐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露出感到一种厌弃的表情。
书桌左畔照常放着半杯清水，之所以在左畔自然不是因为自己是左撇子，一方面左畔离床近方便半夜拿，另一方面俞乐随时可能用右手写东西。
写东西自然不包括写作业，而是写思路，即使那思路比林不凡的沙子还散，比端木秀的夏日凉裙还短。但是，他只要想到了什么，随手一画，就知道自己能看懂。
这世上无聊的人很多，像俞乐这般无聊的已经不多了。很多人不理解他放着修炼天赋不去利用，偏偏要拽文弄墨，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过。
但是怀疑并不能阻止发自内心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就去做，下意识地去做，不计名利地做。
很多东西并不需要解释得太明白，就像俞乐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把杯子放在左边，为什么每次只装一半而不装满。这只是自己下意识想当然的习惯，谁要是计较这些那人准是无聊。
但是俞乐真的会关心这些小事情，所以他很无聊，经常如此。他从不用孤独来形容自己的这种状态，因为老黑还在的时候经常说一句话。
“这太矫情了。”
“矫情，难道我不孤单吗？”
“你眼中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你的感觉却未必不会欺骗自己，况且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自己是孤独可怜的呢？就为了赚取别人廉价的同情心？”
“也许我，真的是这样呢？”
“……”
“老黑，原来你也有无语的时候。”
“我只是沉浸在寄居在你这么贱兮兮人身上无法发挥自己的生命价值所以感到深深的羞耻罢了。”
“呃，你这样很伤人心唉。”
这世上，每个人生来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种孤寂，于是每个人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种孤寂的感觉之后，便开始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并且强行附加上一些并不存在的意义。这看上去很蠢，思考这件事情的俞乐也很蠢，因为他发现自己之所以心情焦虑不安的原因就在于自己不去找些事做，他觉得无聊的原因就在于他觉得一切都无意义。
很明显这是一个思维误区，其实俞乐也很想用第三视角来看待周围，不想这么偏激，只是内心的阴暗面不断鼓动着自己去厌弃这个世界，所以他很痛苦，这种痛苦是别人无法体会而自己无法言说的。
“必须找些无聊的事情做了。”
随着石板路上的蚂蚁入洞，天色昏暗，大雨将至。
俞乐看着窗外。
“你爷爷那年代连饭都吃不上了，谁会像你似的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思考什么狗屁人生意义？走，和你老子我帮你妈打扫卫生去。”这时候，俞民浩无比自豪爽快地拍一下俞乐的后背，露出属于自己的贱贱笑容。
在这里还要解释一下俞民浩的贱贱笑容，和儿子俞乐不一样，他并不自卑反而是个乐天派，之所以笑起来同样猥琐是因为害怕被老婆听到，所以习惯了抿着嘴笑。之所以怕被老婆听到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经常做一些出轨之外的过分事，更是因为张子怡发起火来太可怕，而这个男人骨子里还是个可怜的妻管严。
俞乐骤然惊醒，心想生活本不就是如此，纵使柴米油盐，我亦心安理得。于是哈哈憨笑着站起来，热血沸腾地回到小屋扫地、拖地、烧柴火……
做完这些，他愣愣的看着钟表，看着不知不觉在昏暗暮色下渐渐模糊的钟表，聆听着滴答的笨拙声音，忽然有所感悟。
油腻的小圆桌旁，他喃喃自语道：“也许我应该回归生活，而不是怀疑生活。”
张子怡有些不耐烦却依然拖长了声音道：“吃饭。”
俞民浩往儿子碗里夹了一块肉，说道：“生活就是生活。”说完沉浸在觉得自己很有水平的自我陶醉中。
俞乐点点头，于是开始低头吃饭，看上去和以往任何时候都没什么区别。
从这一天开始，俞乐的心里重新投入一寸光明，他终于学会了放下，开始以平淡而宽和的心态体悟所谓的——生活。清澈审视了心底里的一抹浓浓的暗影，剪除了心里的是是非非……事实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学会了舍弃旧的自己，也就拥有了新的世界。
……
回忆完这些看似杂碎却很温暖的画面，俞乐满意地觉得自己算是此生不虚，享受过正常人的快乐，追求过青春的梦想，扮演过英雄，亲吻过美女……不过，好像还差点什么，旋即俞乐马上给自己一个回答：妈的老子还没有活出个人样来！
另一个声音跳出来道：那么，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这时候，一腔热血顿时僵硬下来，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个宁静的声音道：那就好好走下去。
俞乐点点头，浑然忘却自己和身上的不同人格几句话完成了困惑人生的重要话题。这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而是俞乐很无知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无知的。
他走到山坡上，瞭望着星空，感受着生命流失的种种美好，想要抓住一些什么，身体骤然提升到某个极限，于是左脚掌平衡，右脚发力，整个人按照计算好的轨迹瞬间拔高到一处冰冷素洁的山尖旁，然后右手极有法度地按下。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山体在颤抖了一阵之后并没有出现崩塌的迹象，而那一缕极其刚猛的星辰之力也在一瞬间随之消散。
俞乐轻轻落到地上，脚面落下，身后的大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旋即他呼出一口气，迅速调息状态。
木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静静看了他一眼，道：“你的这种修炼既耗力气，又没有效率。”
俞乐解释道：“这不是修炼，是战斗技巧的模拟。”“模拟？打架就是打架，只要自己足够强不就应该堂堂正正，为什么还要借助这些投机取巧的手段？”木清不解地问。
俞乐苦笑，心想像您这种境界和不问世事的性格自然没法理解碰到打不过的情况那种苦鳖的感觉，只好默不作声。
木清见他不答，也不生气，看着俞乐握着手里的木柴在雪地上涂画，问道：“你以前是用剑的？”
俞乐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确实是，不过太不结实，后来就断了。”
“这样，那我可以送给你一把。”木清说完，将手中任意幻化大小形状的透明冰莲取出，道：“幽冰寒圣莲，是我的不二法器，可幻化万物，唯心灵澄澈之人方能承受它的冰寒。此莲花在雪山生长万年，一朝成灵，内有三千三百三十三瓣，每隔三年生长一瓣。今年正好多生出了一瓣，我想把它送给你吧。”说着以灵念注入莲花，那冰莲轻轻颤抖了一下，旋即落下一片透明的芳菲。
木清捧到俞乐面前，什么也没说。
不说话并不代表俞乐看不懂，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收到掌心，那芳菲旋即融化渗入体内。
俞乐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清性子本不愿意多言，此时也不得不无奈解释说：“心念一动，就能召唤至体外形成实质，形状可任意改变。”
俞乐听懂了，心里一阵激动之后，对面前的神女和神女手上的莲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敬意，想要给对方一个热气腾腾的拥抱，忽然想起万年玄冰，顿时颤抖了一下。
“走吧。”木清转身离开。
“去哪儿？”俞乐挠挠头问。
“下山。”木清的身影消失的很快。
不管俞乐反应过来没有，总之他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