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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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元勰被诬解实权, 天子亲政近外戚

瑶光寺内平静一如往昔,每日的诵经声溢满山谷,涤荡心灵,而离这块净土不远的洛阳都城暗潮涌动,似一团乌云遮盖整个都城。

当日孝文帝指定的顾命大臣有六个,他们是任城王元澄、咸阳王元禧、北海王元详(咸阳王之弟)、广阳王元嘉(太武帝孙,宗室中的老长辈)和王肃、宋弁(李冲已在太和二十二年去世,宋弁是补他的缺)。六大臣除了宋弁已故,元嘉因辈分受人尊重,又平易近人。余者却是暗流涌动,各怀鬼胎,任城王元澄虽非嫉贤妒能之辈,只因王肃从南齐投靠魏国,对其并不信任,孝文帝在时不敢发难,孝文帝驾崩后,他就根据一个降人的诬告,上表称王肃谋反,将其圈禁。怎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咸阳王元禧对这位才干出众的堂叔存着畏忌的心理,便利用查明王肃并未谋反的机会,以“擅禁宰辅”的罪状,请旨罢了任城王的官,贬去雍州做刺史。

自宣武帝景明元年(500年),南齐寿阳守将裴叔业降魏,魏命彭城王元勰和王肃领兵到淮南。不久,彭城王元勰攻下寿阳后升任司徒;王肃任扬州刺史,镇守寿阳,后不久去世。

这时宗室诸王的地位一落千丈,剩余的顾命大臣已难协同辅佐元恪,而少年天子也为自己不能独掌朝政愤愤不已,洛阳局势震动一触即发。

景明二年(501年)初,太极殿中的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元恪看到北海王元祥上奏的奏本后,勃然大怒,将奏本狠狠扔出,年少俊美的面庞被阴云笼罩,一双剑眉紧缩,双拳紧紧握住,就像他一直想亲手握住这片江山一样,继承大统到如今,国家大事仍由辅政大臣主持,他觉得自己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摆布,如今他已经十九岁,为何大魏的天下要摆布于他人之手。

随侍在外的宿卫兵将官于忠听见御书房内有响声,慌忙紧握腰间宝剑闯入,见屋内并无他人,拾起元恪丢于地上的奏本,上前跪下呈上:“皇上,臣听见动静,所以未经传唤擅自闯入,请皇上降臣应得之罪。”

元恪摆摆手,让他起来:“你尽忠护主何罪之有,有罪的是他人。枉食朝廷俸禄,却未曾想过半点为国尽忠,竟敢想取我羽林军做仪仗,难道还想谋朝篡位不成?”

于忠听完,明白元恪所说的是近日咸阳王禧与他父亲羽林军领军于烈的争执。

原来咸阳王元禧一向骄奢淫逸,横行不法,前日派家奴到领军于烈处,向他要羽林军人做自己出入时的仪仗队。羽林军乃是护卫皇上的军队,担负着守卫皇城的重任,怎能借出,于烈当即回绝。谁料元禧再派人去,竟对于烈说他是天子的叔父,说的话同诏书没有什么区别。

于烈一向性格耿直,乃是忠君爱国之辈,听此话大逆不道直接将元禧派来的人轰出门口。家奴回来禀报元禧后,元禧见于烈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大为光火,竟调于烈当恒州刺史。公文送至于烈府上,于烈推说有病,闭门不出,连送公文的人都拒之门外。

于忠乃于烈之子,就算父亲做的合理合法,但是也不好当着皇上的面前为父亲说好话,于是低首禀告说:“此事牵及家父,微臣不便置喙,但是皇上即以登基日久,朝廷之事也已能独当一面。皇上,微臣有句话,望皇上恕罪后,才敢说。”

元恪听了,拂了拂黄袍衣袖,正襟坐下,“恕你无罪,只管直言。”

于忠仰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元恪,一字一顿的说:“皇上该亲政了。”

这几个字正好说中元恪心事,这一年多,自己夜夜想的事情,被于忠一句道破,元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坐起身,快行几步到于忠身边,双手用力的按住于忠的双肩,连声说:“好好好,你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整日见那帮大臣唯想只手遮天,说朕年纪尚幼,不善处理国事,朕如何年幼?我朝明元帝十八岁诛杀弑君逆臣,清河王拓跋绍登基后,内迁民众,外卫边疆,上承道武帝武功建国,下启太武帝一统北方,开疆拓土,壮我版图,何其英武?朕如今比明元帝登基时还长一岁,先祖遗风当可亲政了。”

于忠点头不迭,连称皇上英明,并说:“卑职以为对王爷们需要震慑,让他们明白皇上的威严,可命卫士‘护送’王爷入宫。”

元恪听后说:“好,朕是该让他们明白何为君臣了。你先行退下,传给事中刘腾觐见。”

于忠领命低头倒行退下,门外正好遇见去给元恪布膳回来的刘腾,于忠抱拳行了个礼对刘腾说:“皇上召给事中大人呢,不过皇上心情不好,为王爷的事情烦心。”

刘腾眼珠一转,和于忠相视而笑,这二人经常一起随侍皇上,自然互相交流,于忠早将于烈让他劝皇上亲政的事情说与了刘腾知道,并求他找机会一起规劝。而最善揣摩圣意的他也早就看穿了皇上亲政的决心,正好这个机会不仅顺了皇上的圣意,也让于忠担了自己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不与于忠多言,慌忙入内,见到元恪俯身拜见,“奴才参见皇上,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不知皇上可要传膳。”

元恪头也不抬,随手将元祥的奏本扔到刘腾面前,“先皇当年最是宠信你,说你心思细密,善于应对,看完后给朕说说应该如何处理。”

刘腾见元祥奏本所奏大致是元禧横行不法的过恶,只是当中提到的彭城王元勰很得人心,不宜长期辅政这段话,让刘腾动了心思,刘腾多少次曲意逢迎元勰却被他几次羞辱,刘腾心里暗暗盘算,“皇上给自己看亲王的奏折,分明是想将这些辅政大臣清除,清除了自然就是亲政,皇上问我意见就是想我劝他亲政,正好,哼!彭城王,咱们今天可以算算总账了。”

于是刘腾三呼万岁,“恭喜皇上,亲政的时机来了。”

元恪一听合了自己心意,于忠毕竟在朝时间尚短,不能分辨,刘腾却是两朝侍主,对朝臣知之甚详,他所谓的时机到了,就是真的到了。元恪大喜,忙命他起身,让他继续往下说。

刘腾起身后答道:“如今北海王参了咸阳王的不法证据,又提到了彭城王甚得民心,恐为社稷不利。宗王相争,心思不齐,势力削弱,当年的六位辅政大臣如今没剩下几个,正是皇上宣布亲政的大好时机。只是奴才以为为了朝纲稳定,对诸王爷还是要升贬得当,免得逼的他们谋反。况且彭城王曾手持先皇遗诏请求皇上让他辞官,如今也正好可以了了王爷的心愿。”

元恪听后龙颜大悦,命刘腾传口谕给于烈,命他明日带60名宫中侍卫宣召元勰、元祥和元禧入宫。

第二日一早气氛紧张异常,于烈亲率侍卫挨个去了彭城王府、咸阳王府和北海王府,名为护送,可是外人看来明明就是押解,敏感一点的人都猜想是发生了宫廷政变。尚书张彝、邢峦怕有牵连,一度逃出洛阳城,事后受到诏书切责。

早朝时,元恪亲自宣布亲政,并着刘腾宣旨,诏曰:“恪虽寡昧,忝承宝历,比缠尪疹,实凭诸父,苟延视息,奄涉三龄。父等归逊殷勤,今便亲摄百揆,且还府司,当别处分。朕以寡昧,夙罹闵凶,忧茕在疚,罔知攸济。实赖先帝圣德,遗泽所覃,宰辅忠贤,劬劳王室,用能抚和上下,肃清内外。乃式遵复子,归政告逊,辞理恳至,邈然难夺。便当励兹空乏,亲览机务。王尊惟元叔,道性渊凝,可进位太保,领太尉;司空北海王季父英明,声略茂举,可大将军、录尚书事。”

大殿寂然,只有刘腾的声音高亢嘹亮,众位大臣俯首贴地,惴惴不安,心思各有不同,经此一事更加惶恐度日,唯有揣度元恪心思行事。召毕,三呼万岁,元勰依照高祖遗敕被解除职务;元禧进位太保;元详任大将军、录尚书事。这三人中元禧官职是明升官暗降权,贪得无厌的元祥却是获得重用,而清正廉洁的元勰却是赋闲在家。

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大魏的暂时处于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然而那些正直的大臣虽心底暗暗为元勰不平,但也不敢说些什么。

咸阳王元禧被自己被解除实权心有不甘,亦有不安,为命运筹谋却行差就错,竟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等商议造反。五月中,恰巧元恪到北邙打猎,他们紧闭城门,商议起兵,同时使大儿子元通到河内起兵。元通走了之后,他们反复商量,意见不一,元禧只得决定暂不起事,叮嘱大家不要泄密后才散去。不料杨集始一出门,便赶往北邙告发。元禧派人追元通回来,又没有追上。元通进了河内城,便开牢门释放囚徒,并发给武器,直接造反。元恪听闻后大怒,命于烈派人率卫士逮捕元禧,元恪亲自审问后,责令其自杀,并处死同党十多人,元通在河内直接被地方官捕获处死。

咸阳王元禧谋反事件平息之后,元恪虽然暂时解除了宗室威胁,在朝政上更加亲力亲为,但是对宗室却是越来越疑忌,同时对于自己的亲舅舅高肇和亲信散骑常侍赵脩越加重用,北魏政治渐渐走入阴霾,更大的朝廷危机和宫闱之争慢慢拉开帷幕,鲜血浸染了宫廷内外,从此纷争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