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责罚
杜娇荷又抽了两下才停手,转过头来道:“这婆子趁着我们照顾娘亲没能分神,把时耀教坏了,不过教训几下,还算轻了。”
杜恒义战死,那么杜时耀就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了。
如今小小年纪被奶娘宠溺得脾气坏又不知礼数,杜娇荷恨不得把奶娘直接鞭打到死。
她就不信奶娘有这个胆子宠坏杜时耀,必然有人在背后。
这人是谁不难猜,杜娇荷懒得猜,索性杀鸡儆猴:“奶娘的卖身契不是在二夫人手里,签的还是死契,犯了大错打死了不是应该的?”
杜老夫人气得哆嗦:“杜府素来仁善,从不打杀下人,你要破例吗?”
“没犯错自然不能随意打杀,这是仁善。犯了错不惩戒,那是伪善。”杜娇荷看向杜二夫人,笑吟吟地道:“前头刘嬷嬷犯错不能罚,这会儿奶娘犯错也不能责,什么时候府里的下人比主子还金贵了?”
“不过老夫人说得对,不能坏了我爹的名声,直接绑了送去官府发落便是。”
她指着杜老夫人身后的四个壮实的婆子道:“你们几个,把奶娘五花大绑送官府去。”
婆子不敢动,齐齐看向杜老夫人:“送什么官府,这等丑事怎能叫外人知晓,说三道四!”
杜娇荷挑眉,不让打杀下人的是她,不让送官府秉公发落的也是她,什么好人都做尽了,反倒自己成坏人了。
杜二夫人也来劝道:“送官府发落确实不体面,到时候邻里都知晓了,只会觉得杜府治家不严才会出这样的事。时耀年纪还不大,细心照顾教导,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大姐儿不如手下留情。”
“二夫人这样仁善,不如这样,把奶娘送去伺候杜霖,叫他多一个伺候的人,又能让奶娘从轻发落。”
杜二夫人顿时懵了:“不行!”
杜娇荷好笑道:“二夫人刚才不是说要从轻发落,奶娘若是去了二房,这事就一笔勾销。要是二房不肯收,那就送官府去。还想着刚才二夫人的话很是为府里着想,怎的只是说说而已?”
杜二夫人气死了,尤其奶娘还眼巴巴盯着自己。她要不点头,刚才那些就是伪善的话,杜府上下会怎么看自己?
但是收下放在杜霖身边,小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哪能让这样的奴才伺候,谁知道会不会把人宠坏了跟杜时耀一样?
当初奶娘想巴结杜二夫人,她有心给大房使坏,就默许了奶娘自作主张,如今反过来要收下这烫手香芋,杜二夫人想撕了奶娘的心都有了!
杜娇荷见她迟疑轻轻一叹:“看来二夫人不肯收,又没人乐意动手,那就只好我自个来了。”
她用黑鞭子一挥一卷一扔,奶娘被卷住腰扔到了几丈之外,疼得都叫不出来。
杜娇荷走过去又是用黑鞭把人一卷一扔,眨眼间就带着奶娘走了十几丈之外,再不阻拦就要出二门了!
“快,把人拦下。”杜老夫人气得心肝疼,瞥了杜二夫人一眼:“老二家的先把人带回去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她一眼看出奶娘没这个胆子教唆杜时耀学坏,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除了杜二夫人还能有谁看大房不顺眼!
就因为二儿子比大儿子晚了一年出生,要不是杜大夫人生下杜时耀后身子骨不好,这管家的怎么都轮不到杜二夫人。
如今她拿捏着管家权,却还是觉得自己始终排行第二,往后未必能继承杜府,心里不忿就默许了奶娘使坏。
偏偏这会儿杜二夫人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指使,是奶娘自作主张做下的!
真是比窦娥还冤,她只能委屈应下,想着奶娘关起来,这规矩到死都别想学好放出来了!
有人帮忙抬走奶娘,杜娇荷就不用再费工夫把人弄出大门外。
其实她也就做做样子,杜老夫人最好面子,哪里会让自己真的把奶娘弄去官府发落,只会让杜二夫人收下。
不过奶娘到了杜二夫人手里怕是不能再出来了,只是能恶心一下二房,杜娇荷还是很乐意的。
杜娇荷有理有据的,杜老夫人还不能公然责罚她,气冲冲走了。
杜二夫人指挥婆子把奶娘带走,对上杜娇荷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怕又气,被刘嬷嬷扑过来哭嚎也不管,气得踹了她一脚:“你已经是大房这边的下人了,规矩点听主子的话,要是再犯错谁都保不住你。”
她是想把刘嬷嬷弄回来,可惜对上杜娇荷这个疯丫头根本无济于事。
刘嬷嬷直接傻眼了,自己刚才躲在一边,知道奶娘的下场不会太好。
还以为能很快回到二房,现在她才开始害怕在杜娇荷手里能活多久,吓得跟鹌鹑一样,再不敢使坏,绿琪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怨言都不敢说了。
树冠上有一道黑影闪过,绿琪眼角瞥见还以为是鸟雀就没留意了。
那道黑影避开人群,很快落进一个安静又普通的小院子,向里面的锦衣男子行礼,惟妙惟肖把刚才的情景一人饰演多人重现出来。
锦衣人身后的清秀男子听完皱紧眉头:“王爷,杜家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
暮景然抚掌一笑,只觉得有趣:“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看她把一手鞭子舞得虎虎生威,不愧是杜恒义的女儿。”
就是杜恒义每每说这个女儿的时候,都说杜娇荷知书识礼,贤良贤淑,他还觉得又是个无趣的大家闺秀,如今倒是起了兴味。
习惯了自家王爷语出惊人,柳影年没露出惊讶的神色,反倒有几分难过:“杜兄要知道自己刚去世,家里就迫不及待要欺负留下的孤儿寡母,怕是要伤心的。”
暮景然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垂下眼帘道:“原想着送杜恒义的骨灰回来,再赏赐一番,私下照顾杜府便是,如今却是要变通一二。”
杜府吃了杜恒义多少东西,如今他刚战死,府里就迫不及待要吃人血馒头,他哪里还会眷顾杜家人?
就是杜老夫人还在,两房不能分家,不然单独赏赐杜恒义这房人就要简单得多。
他忽然拍掌:“我想到个好法子,明儿就带杜恒义的骨灰回去,再问问他的长女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柳影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偏偏暮景然开始吩咐礼单要减一减,只上一点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便是,面子给了,内里就不必便宜杜家人。
暮景然是秘密回京,就为了先瞧瞧杜家人。
原想着是看看杜家人都缺什么就给什么,毕竟他对杜恒义的印象是极好的,也希望这个下属的家人能过得好。
谁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光景,要不是杜娇荷厉害起来,大房怕是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连夜回到穆王府,第二天换上锦衣,叫人用了府里最华美的马车,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前往杜府。
杜老夫人听见消息的时候,穆王一行人再有一刻钟便要到了,她慌忙起来梳妆,又派人知会两房人。
杜二夫人很快就过来了,支支吾吾的,杜老夫人一看只有她一个,身后就跟着两孩子没见杜二老爷,就知道他昨夜肯定又花天酒地留宿花街,气得心口疼。
这会儿再去把人叫回来也来不及了,她只能让小厮装作杜二老爷的模样在榻上歇着。
不怕别的,就怕穆王见杜二老爷不在,谁知道会不会派下属去探望一二?
等穆王一行人到府门口,杜娇荷也领着杜青莲和杜时耀过来了。
杜时耀被收拾了一通,这会儿乖乖站在杜青莲身边,耷拉着小脑袋,看着乖巧听话,只是偶尔抬头一双眼睛提溜转,就知道心里憋着坏。
杜娇荷也不在意,一两天就把几年的坏习性彻底改掉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来。
只要杜时耀暂时不作妖,她可以对这个么弟宽容一二。
杜老夫人没见杜大夫人不由皱眉道:“怎的没见老大家的?”
杜娇荷答道:“娘亲身子骨弱,不能吹风,就没让她过来了。”
她还没找到时机跟杜大夫人提起爹爹的事,索性继续瞒着。
杜老夫人不悦道:“王爷是什么身份,不能吹风就多穿点,不好走动就让几个婆子抬过来便是了。”
她挥挥手,瞧着真要让人抬杜大夫人过来。
杜娇荷正要开口拦,就听门口有一道男声懒洋洋地道:“既然杜夫人身子不适,就不必过来了。”
高大俊美的锦衣男子缓缓踏入,杜老夫人赶紧领着他们行礼:“拜见王爷,有失远迎。”
暮景然把折扇拍在手心,嘴角微弯,一看便是喜欢笑的,不像外头传言那般是个杀人魔头。
据闻边疆穆王杀过的尸身,能堆起整整一面城墙,十分吓人。
如今锦衣玉冠,身上没一点煞气,像是在后花园闲逛的翩翩贵公子。
暮景然没急着落座,手一抬,身后的柳影年把一个两巴掌大的锦盒小心翼翼地送到他手里。
他收了笑,郑重把锦盒递到杜娇荷手里:“幸不辱命!路途遥远,尸身不好保存,便按照杜恒义的遗言当地火化,骨灰一半洒在守卫多年的边疆,一半送回来,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