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穆王
锦盒不大，里面的骨灰很轻，但是杜娇荷小心抱在怀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杜青莲忍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杜时耀懵懵懂懂的，却不知道为何也跟着哭了起来。
杜娇荷只微微红了眼圈，但是抱着锦盒的双手轻轻颤抖，却把锦盒抱得稳稳当当的，生怕磕着碰着。
暮景然再是没心没肺，看着压抑着不敢在人前哭泣的杜娇荷也有几分怜惜。
杜恒义对长女的印象没多少是对的，唯独性子要强却又总勉强自己这一点，显然在杜娇荷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想着杜娇荷如今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家，从小在深闺长大，又有杜府这欺负人的长辈，要照顾病怏怏的娘亲，要看顾两个弟妹。
以前心里还有杜恒义撑着盼着，如今大房的顶梁柱倒了，杜娇荷只能站出来，不然大房怕是要彻底散了。
杜老夫人对长子再是感情不深，见他连尸身都没，只能长途跋涉带回来一半骨灰，难过得直掉眼泪：“有劳王爷了，恒义总算是回家了。”
杜二夫人低着头，瞧着也很难过的样子。
屋内哭声一片吵得暮景然头疼，杜娇荷正打算先带哭得打嗝的杜青莲和杜时耀回去整理一二，就听见门口扑通一声，传来柳嬷嬷的惊呼：“夫人——”
她惊得急忙跑出去，就见杜大夫人面如金纸晕倒在柳嬷嬷怀里，眼看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杜娇荷猛地回过头，恰好对上抬头的杜二夫人，伸手就摸上了绑在腰侧的黑鞭。
她如今每天把黑鞭绑在身上，就怕有人欺负大房，谁知道还是没能防住！
一只修长大手稳稳压在杜娇荷的手背，见她看向自己，暮景然才收回手：“不忙，救人要紧，影年去把御医请进来。”
柳影年已经冲去外边，把马车上候着的御医提溜过来。
御医一头白发没等喘过气来，赶紧蹲下给杜大夫人把脉，眉头皱得紧紧的：“底子太虚，怒急攻心。”
他摸出携带的银针刺穴，不过片刻杜大夫人就慢慢睁开眼。
杜青莲扑过去又哭了起来，杜时耀也抓住杜大夫人的衣角嚎。
他再是人小，再是不懂事，也知道自家娘亲怕是出事了！
杜大夫人原本彻底晕死过去，也存了死志。她拼命吊着一口气就是想等杜恒义回来，再见他一面。
如今杜恒义没回来，回来的只有一盒骨灰，让她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御医对暮景然摇头，一个不想活的人，就算有灵丹妙药也是救不回来的。
杜娇荷心里一紧，忽然掐了下杜时耀的小胳膊：“哭得大声点，把娘亲叫回来！”
杜时耀吃痛，哭得撕心裂肺的，断断续续还叫着“娘亲”。
杜大夫人身子晃了晃，还没睁开眼就伸手摸索着。
杜娇荷直接把杜时耀塞进她怀里，杜大夫人搂着哄了哄，御医连忙下针，又让婆子送回房里躺下，这才又慢慢转醒。
御医摸着白胡子叹气：“醒来就好，不管如何，夫人还有三个孩子。”
夫君不在，三个孩子有两个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剩下的么子只有六岁。
无父无母，再是其他长辈疼爱，依旧是隔代，未必亲。
杜大夫人心里明白，她撒手一去，杜恒义又不在，二房不欺负到几个孩子头上是不可能的。
指不定二房为了自家儿女的前程，不知道把两个女儿嫁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去。
她心里一凛，虚弱地跟御医道谢。
御医急忙避开：“要谢，就该谢谢穆王殿下。”
要不是暮景然特地把他从宫里接出来，杜大夫人没及时下针，怕是要救不回来的。
杜娇荷领着杜青莲向暮景然跪下磕头道谢，杜时耀还抽抽搭搭的，懵懂得跟着跪下。
她刚抬头，一把扇子就挑起自己的下巴来。
暮景然挑眉道：“杜恒义立了功，本王许你一个诺言，什么都行，你只管开口。”
一个小姑娘的愿望，他自问还是能成全的，不知道杜娇荷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杜娇荷沉吟片刻开口道：“还请王爷送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来，若是能懂一点药理，那是再好不过了。”
暮景然惊讶：“你该知道这个诺言是你爹的性命换回来的，只提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杜二夫人原本担心杜娇荷会跟暮景然告状，不放心愣是跟过来，就在门外候着偷听。
这会儿听到穆王给出的诺言，她心下一跳，就要派人跟杜老夫人说一声，怎么都要把这诺言留住。
她正琢磨着是留给一双儿女还是给杜二老爷找个更好的差事，杜娇荷居然提出这种小要求了，简直浪费了穆王的承诺。
杜二夫人忍不住跳出来道：“要嬷嬷这种小事，让民妇来就是了。大嫂刚醒来怕是要休息，王爷不如移步前厅？”
暮景然一眼就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又问了杜娇荷一回：“你真的只要两个嬷嬷？”
“是，”杜娇荷点头，她一点都不相信杜二夫人，下人想叫走就叫走，卖身契不握在她手里，那些下人自己是一个都不敢信的，谁知道会不会在杜大夫人的药里动手脚？
杜恒义既然立功，暮景然自然不会害他们，反而会维护一二。
但是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时间，时日长了，穆王哪里还记得杜恒义这个小小的参谋？
还不如尽早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不过分，不借着功劳要挟，绝不会被拒绝。
暮景然眼底的兴味更深了，这小丫头心眼真多，可见在杜府过得如履薄冰。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不可能让他一直护着，倒不如请两个厉害的嬷嬷。
穆王送来的人，杜家谁都不敢使唤和得罪，有她们二人在，护住孤儿寡母是足够的了。
“好，明儿就送人过来，本王亲自挑选。”
他又见大房的院子靠近后门，窄小不说，离围墙太近，门外是街道，纷乱吵杂，根本不适合病人休息。
“隔壁的是左丞，我记得是要外放了的？”
柳影年一听就明白：“是，听闻急着卖掉宅子出发到外放的地方，时间太紧暂时还没人接手。”
暮景然单手扶着杜娇荷起身，对杜二夫人道：“杜府两房人住着三进的宅子未免太小了一点，都要转不开身了。本王把旁边买下来，让大房搬过去住便是了。”
杜二夫人一愣，想反对又不敢跟他直说，只能含糊道：“老夫人还在，不能分家，一家人住在一起才热闹。”
柳影年看了她一眼：“怎就是分家了，不过是把两个宅子合并在一起。隔壁比这边要小一半，住一房人正好。围墙推倒甚是麻烦，中间弄个门出入便是了。”
暮景然直接拍板，就是杜老夫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她有心让二房住去隔壁，毕竟旁边的宅子要小一点，左丞住进来没两年，之前曾刷新过，家具等都是特意新打的。
然而二房住过去，杜老夫人就不容易见到二房的一对孙子孙女，又是不舍得。
自个住过去的话，那宅子又太小了一点。
怎么看，都只能让大房住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影年去隔壁说一声，你们收拾东西明儿就搬过去。”
杜娇荷心下欢喜，带着杜青莲回去收拾东西，巴不得今天就搬走。
她收拾了一半，才想起自己高兴坏了忘记亲自送穆王出去，顿时有些懊恼。
好在杜家人巴不得攀上穆王，一个比一个热情，最后是杜老夫人领着二房亲自把暮景然送上马车的。
她还想教训杜娇荷不知礼数，丢下穆王就走了。
后来想想大房明天就要搬到隔壁，以后不怎么能见着，杜老夫人就懒得叫杜娇荷过来训话。
杜二夫人越想越是不痛快，夜里伺候杜二老爷沐浴后小声嘀咕：“你大哥一去，什么好事都是大房拿去了，你这个弟弟一点都没捞到。”
杜二老爷懒洋洋地道：“怕什么，没分家，大哥的不还是我们的吗？公中那么多银钱，还不够你用的？”
穆王就像贵公子一样没点煞气，人却是不好相与的，他是一点都不想招惹这个煞神。
杜二夫人什么都好，就是贪心过了一点。
“大房都要搬走了，以后这府里就是你说了算。”
她想想也是，大房搬去隔壁又不是分家，公中的钱别想从自己手里拿去。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杜娇荷就过来了：“王爷买下隔壁的宅子，契书立好了，就等公中出这笔银钱。”
杜二夫人又急又气：“王爷买下的宅子，怎的要我们来出钱？”
还以为暮景然开口，宅子的自然是他掏钱买的。
杜娇荷诧异地看向她：“我们杜家住的宅子，怎能让王爷掏钱，这成何体统？”
暮景然给杜恒义留下的孤儿寡母掏钱买宅子，传出去杜家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听了，连这点钱都不肯掏，莫不是要赖到穆王身上去？
杜二夫人气死了，跑去找杜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肯出这笔钱。
杜老夫人生气道：“胡闹什么，赶紧把宅子的钱出了。眼皮子浅的，真让穆王掏这笔钱，当我们杜府都是死人吗？”
不说被人指指点点，都要直接戳脊梁背骂了。
杜二夫人要钱不要脸，杜老夫人还是要面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