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醉花窗医案》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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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论

医书始《内经》,赅括群言,为医家之祖。后仲景之《伤寒论》,河间之《瘟疫》[1],《东垣十书》,《丹溪心法》,四大家[2]如日月行天,江河在地,前辈论之详矣。然其卷帙浩繁,学者不免望洋而叹。近则钦定《医宗金鉴》一书,兼集诸家之长而条贯之,又分门别类,编为歌诀,使学者便于记诵,诚此道之津梁[3]也。学者诚能熟读精思,本之仲景以正其源,参之河间以穷其变,内伤则法乎东垣,滋补则遵之丹溪,其于斯道,思过半矣。再能博极群书,自有左右逢源之妙。于是得兔忘筌[4]得意忘言[5],未有不精妙入神者。每见吾乡业斯道者,叩其书[6],小则《寿世保元》《医宗必读》,大则《景岳全书》、张氏《类经》,是书岂为不善,无奈学者执一以求,胸中头绪不清,手下必歧误杂出,虽背诵《内经》无益也。噫!难言矣。


[1]河间之《瘟疫》:刘河间无以“瘟疫”命名之书籍问世,此处指刘河间对于外感热病的论著。


[2]四大家:此处王堉将张仲景、刘河间、李东垣、朱丹溪并称为医学四大家,此“四大家”之说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盛行(至明朝中叶之时,张仲景才被一些医家奉为医圣,清朝中叶才造就了其神圣地位并被医界逐渐认可),并借李中梓之《医宗必读·四大家论》而广为流传。比王堉早百余年而生的福建陈修园,因极度尊崇张仲景之著作,在其脍炙人口的著作《医学三字经》中,专门批判了李中梓四大家论述的错误,并将张仲景改为张从正。


[3]津梁:津,渡水的地方。梁,桥。此处指学习的门径。


[4]得兔忘筌:或作“得鱼忘筌”。筌是一种捕鱼或猎兔的竹器。言获得猎物就忘掉捕器了。比喻读书是为了求得知识,而不是为了书的本身。


[5]得意忘言:原意是言词是表达意思的,既然已经知道了意思,就不再需要言词。由王堉之习医行医背景推断,其对于中医典籍重在领略其义,而不强调背诵原文,此亦是业余从医者与科班从医者之区别。


[6]叩其书:叩,询问之义,询问同乡从医者所读的医书。

医书中方药之多,无过许景亮之《东医宝鉴》[1],有一病而录数十方者,学者苟无根底,按而用之,反多遗误。惟其每论一症,必集诸家之说列于前,实为简便。甚至矛盾抵牾者,非胸有成竹,乌有别其是非哉!


[1]许景亮之《东医宝鉴》:许景亮即朝鲜名医许浚,《东医宝鉴》编成于明朝万历年间。此书编纂为政府支持之行为,时朝鲜宣宗王认为“中朝方书,皆是抄集庸琐,不足观尔。宜裒聚诸方,辑成一书。且人之疾病,皆生于不善调摄,修养为先,药石次之,诸方浩繁,务择其要”。此书现有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年版本。

《孙真人海上方》[2],药味不多,施之辄有神效[3]。至《千金衍义》[4]则说多神奇,用圆、用散,多至数十味,且有用玉屑、珊瑚、空青、石胆者,穷乡僻壤,何能有是,学者求其说焉可也。


[2]《孙真人海上方》:孙真人即唐代孙思邈(541—682年),别称妙应真人、药王,号孙真人。《海上方》,据明朝隆庆六年重刻《海上方·序言》记述,此书原存于洞中石刻,因字小不便于检索,重新订正后再次刊刻于大石之上。此书现存《珍本医书集成本》,共载病证121种(病证有重出者),每病证下列七言绝句1首,以概括治法及药物,所用多为1味药之单方,全书不足4000字。


[3]辄有神效:当代三湘名医彭坚,曾在《我是铁杆中医》一书中,述其家学渊源云:曾祖彭吟樵只身入长沙城闯荡,看到钉马掌工匠削马蹄甲,遂突发奇想,将马蹄皮于新瓦上焙枯,调上冰片、麻油,试治臁疮,竟然取效,由此医名鹊起。彭坚曾祖治臁疮之法,即出自《海上方》,姑举此例以证王堉所说之“施之辄有神效”。


[4]《千金衍义》:清代张璐撰《千金方衍义》一书,为《千金要方》注释之书,此处指孙思邈之主要著作《千金要方》及《千金翼方》。

【临床思维】

此篇《书论》将王堉学医所读之重要医籍,已悉数列出。观王堉诸医案中所用之方,亦多选自以上医籍。王堉想表述,读医书应从源头读起,首推《内经》,次为张仲景之《伤寒杂病论》,且读书时重在明医理,是否能背诵则在其次。其他可参考的书籍首推《医宗金鉴》,可涉猎的独特的医家,为金元之刘河间、李东垣、朱丹溪。对于方书的选择,注重实用的、能够就地取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