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冠带剑
后世有史载曰:“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於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嫪毐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小大皆决於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
------太史公《史记·秦始皇本纪》
嫪毐者何人?后世有史载曰:“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时纵倡乐,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啗太后。”
------太史公《史记·吕不韦列传》
嬴政今年二十二了,四月春深时节,草色不嫩,故都雍城,是秦国立国以来,最早的都城。
在咸阳西方,历史悠久,沧桑厚重,虽然已经丧失了在秦国的政治地位,但是依然是西方雄城。
此时天光渐暗,黄昏时分,嬴政正坐在长几上,手握长剑,腰挂玉佩,等待加冠,双眼古潭无波,若寒霜凄清,若星辰深邃。
冠礼,是自古以来的重大事件,这意味着人成年有主事的能力了,这么些年,秦王嬴政,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天。
国事权臣独权,王玺于母之手,这天下大旱也好,大灾也罢,都与其何干,没有权利,便没有决定一切的资格。
封赏也好,惩罚也罢,虽然都打着秦王的旗号,但其实嬴政每天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枯坐朝堂而已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嬴政前往加冠场地,前去加冠。
而张子圣早就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于此同时的还有一位中年将军,此人名为王翦,字维张,是王贲之父,深得嬴政的信任,为此次加冠仪式的赞礼者,而张子圣则是此次仪式的主人,为秦王加冠。
宾客盈门,礼乐就绪,仪式开始,嬴政跪坐于中,只听戒宾曰:“庄王有子政。将加布于其首,愿吾子之教之也。”
礼宾王翦对曰:某不敏,恐不能共事,以病吾子,敢辞。”
主人张子圣曰:“某犹愿吾子之终教之也!”
赞宾王翦对曰:“吾子重有命,某敢不从?”
子圣曰:“吾将加布于政之首,吾子将莅之,敢宿。”
宾对曰:“某敢不夙兴?”
说着身穿华服玄裳的张子圣,庄重严明的拿起缁布冠为嬴政戴上,此时赞礼者曰:“始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缁布冠为太古之制,冠礼首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代表着其有了治人的权利。
而后张子圣再加皮弁,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再加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拥有治国的权利,所以加皮弁的同时往往配剑。
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三加爵弁,代表拥有祭祀权,有着治世之格。
三加礼毕,这便代表着嬴政从今日起,有了治人、治国、治世;承本、握兵和参祭的权利。
按周礼,三加应找三个不同的贵宾来加持,但是嬴政特立独行,不循规蹈矩,要求其师张子圣来主持冠礼,将军王翦为赞礼者。
正当礼乐完毕之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很快喧哗声传来,只听:“勤王救驾!”
又听:“虎贲军何在!随吾铲除逆贼!保护大王!”
又听:“玄甲重骑何在?!随我铲除逆贼!护驾卫国!”
冠礼上的宾客,慌乱不已,唯有秦王嬴政起身,一如平常,只不过双眼深邃无波,只听他道:“维张先生,请安定宾客,按计划行事。”
王翦躬身领命,转身对慌乱的宾客高喝道:“勿须慌乱,逆贼嫪毐犯上作乱,欲攻蕲年宫,王上早使人诛之!稍安勿躁!”
虎贲军是嬴政麾下秘密整训成军的重装步卒,人人身骑黑虎,如虎奔行,是步骑双通的神军,玄甲重骑一身全黑,沉默如北冥,身骑玄血龙马的骑兵,手持长枪,持久冲锋和重骑冲阵的神军。
是在其师张子圣的秘密整训之下,训练成军的。
嬴政早料,嫪毐会在加冠之礼时,趁咸阳空虚,犯上作乱,是以以王翦父子,蒙恬蒙毅等人早早的埋伏在蕲年宫内外,守株待兔。
秦王嬴政有两个地位高的妃子,一个是华阳太后为其娶的楚国公主,是为楚王女,郑妃,一个是相邦吕不韦为其娶的胡姬,而此时埋伏在咸阳战场的就是楚王女郑妃的表叔,昌平君和昌文君,以及李斯等人。
后世有史载曰:“己酉,王冠,带剑。”
“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王知之,令相邦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
“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
------太史公《史记·秦始皇本纪》
天色暮沉,宾客散去,秦王嬴政持剑推开了那散大门,而艳光四射的赵太后,就在雍城故宫蕲年殿里。
看着手下内侍包过来的两个襁褓,嬴政一时无言,随即大笑,笑声泣血,道:“哈哈哈,悠悠苍天,此人何哉?!哈哈哈哈哈,悠悠苍天,此人何哉!!!”
随即希声,伸手接过私生子,一把摔下,哭声一止,如此往复,又是一道哭声消失。
赵太后凄厉哭声惨叫,高声喊不,从而被内侍拉住,面对这一切,嬴政面无表情,势若寒霜,心悲凉。
他持剑而指,高声喝道:“贱人!汝做的好事!”
赵太后,哭声一止,恨道:“逆子,你好狠的心!”
嬴政平静道:“汝对我说此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
赵太后回道:“从发动的那天,我便会想到今日,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嬴政喝退左右,道:“你们全都退下。”
随着内侍们的退下,蘄年宫中空无一人,随即恢复了平静。
嬴政问道:“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太后身形一顿,回道:“不过久劳成疾尔。”
嬴政回道:“是吗,你也知道的吧,在那逆贼下手的时候。”
赵太后喝道:“汝胡言乱语些什么!”
嬴政深邃平静回道:“为什么?”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父王的死视而不见?”
“为什么要与别人淫乱不止,这便罢了,还要如此对孤?为什么!!”
赵太后凄然一笑,道:“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也只不是你们这些男人的玩物而已。”
“吕不韦为了他的大业,就这么狠心无情的把我,他的妻妾送给别的男人,那异人也对我早有防备,何曾对我真心?”
“我也只不过是这天地棋局之中,一枚被人用来用去的棋子而已,我也只不过是想找个疼我爱我的男人,报复那些视我为猪狗,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的畜牲而已,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若不骗那负心人,说你是他的孩子,你焉能存活到今日?!”
说着赵姬一笑:“他也真是蠢,竟然信了,而用秘法验过的那人,竟然开始怀疑亲子,真是可笑,可笑啊!!”
嬴政听完这一切,释然一笑,道:“我明白了,母亲。”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也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
“就归幽冥,亦此不见!”
说着他转身笑道,往殿外走去:
“人世匆匆经年从,春秋繁多苦色何?”
“战国几年利相杀,最是无情帝王家。”
说着,不见。大门关上,蘄年宫中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