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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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般的事情让褚启这个不过半大的毛头小子浑浑噩噩,心里欢喜的厉害,却到底不知分寸了些。他搂着夏南烛,意识迷蒙之间,闻到一股花香,是他初次见夏南烛时闻到的,虽是香味,却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死寂,令人心慌且无助。

褚启手上无意识的更加用力,肌肤相贴,恍惚间便睡了过去。

夏南烛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悄然睁开了眼。她多年独身一人,还未体验过被人这般紧紧搂在怀里的感觉,憋闷的很。她不着痕迹地拉远了距离,于是放下心来。

孔琳琅昨日夜里便心慌不已,睡梦里也少不了被噩梦缠身,总是梦见自个入了轮回,孤魂野鬼一只,游荡在忘川河畔,闲来无事数着连绵的彼岸花。这种场景虽是平静,却无端的让人生出畏惧。他惊醒,那般的黑暗,想必是大多人都畏惧的罢。

他候在夏南烛门口,起床和早饭的事宜都已安排妥当,便开始双眼发直,整个人都几乎要往地上倒去。

他猛的一回神,掐着自己的脸,为了避免再睡过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夫人...今早起得比平日里晚上些许。想必是昨日累了些,索性睡得久些。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尖尖,又被他掐断。昨日什么也没做,怎会劳累。

在这种时候,他似乎总能想到些平日里想不到的事。他面皮稍稍泛红,难不成夫人...小日子到了?算算日子,也是该到了。路过的佣人看着他自顾自的脸红起来,十分纳闷,便出于好意多了句嘴:“孔管家,这是怎么了?”

孔琳琅轻咳了两声,佯装正经,压低声音,“吩咐厨房熬一碗红糖姜茶。”

佣人应了,没走出两步又被叫停。

孔琳琅面上严肃,如临大敌,“记住,一定要是温的。还有,备好手炉。”

孔琳琅交代好,便目光沉沉盯着夏南烛的房门。他做事处处细心,就连夏南烛的小日子在何时也记得一清二楚。算算日子,该是到了。他总记得母亲那几日总会格外暴躁,且贪睡。不曾想到他跟在夏南烛身旁这么久,却是没看见夫人暴躁的时候。他的想法总是层出不穷,这点就连赵老管家也多嘴给他提了几次。虽然总是想不到正途上去,但总归不是坏事,便了了。

他心中盘算着,心道夫人平日里贪睡了些,但早膳是万万不会错过的。如今这般情况怕是应了他先前的猜测了。

他又想起赵合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夫人晚起,抬起手准备敲门。

手还没落下,面前的门便从里边打开了。可里面出来的不是夏南烛,他瞪大了眼,连嘴巴也张大,“褚...褚少爷?!”

夫人跟着在后面慢慢悠悠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走吧,用膳。”

可怜的孔管家跟在后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夏南烛在餐桌前落座,看着面前还飘着热气的红糖姜茶,挑挑眉,看向孔琳琅。自觉时日无多的孔管家默默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而在对面的褚启志得意满的小模样别提有多招人恨了。

夏南烛不知道自己爱想些乱七八糟东西的管家在她起床的这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处于安抚考虑:“有劳孔管家了。”

这话一出,却捅了马蜂窝,褚启目光幽幽盯着她,活像在看一个骗人身心的负心郎。夏南烛低下头喝汤,莫名觉得日后的日子总该不得安生了。

夏南烛这几天身子愈发不好,许是感染了风寒,喝了药之后就想窝在被子里睡觉,可是总有人不愿意让她如意。

孔管家似乎是遇到了他自接任管家以来的最大难题,整日里愁眉苦脸,连饭都少吃了两碗。实在寻不着法子,便请了赵老管家出山,便有了如今这个情景。

赵老管家苦口婆心:“小姐,贪恋美色这事可是万万不行的。何况,这...褚少爷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你......”

夏南烛强忍着睡意打断他,“赵爷爷又怎么知道他毛没长齐,我亲自试过,长齐了,放心吧。”

赵合泽一下被噎住,气一口没顺得上来,气得面红耳赤。他打定主意,定是褚启那小子带坏了自家小姐,瞧瞧,如今小姐讲的...这都叫什么话?!他打定主意不能让褚启那小子过得舒坦,便拉着孔琳琅退下了。

夏南烛瞧着两个都走了,终于松下一口气,自然是不知道隔了一扇门的一老一少的两位管家的面部表情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变化。

赵合泽扭曲着脸,却还是佯装和善端着笑,“无妨无妨,小姐过些日子...对褚启的兴趣便淡了。”

他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日日夜夜都伴在小姐身旁,怎的连个人都防不住。”

孔琳琅面有难色:“师父,我瞧着...褚少爷不似您说的那般。”

赵合泽冲他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要夭寿十年,他戳在孔琳琅脑门上,越发觉得这个徒弟不顺心,“你懂甚么?这种夜半进女子闺房的人定是德行有失。何况,自古以来,这种美色过剩的人那个不是祸国殃民之徒。”

孔琳琅弱弱的,“听闻汉代班婕妤便是个德才兼备且容貌出色的女子...”

赵合泽终于感觉这世上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他不忍心批评夏南烛,压着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他胡子都要翘起来,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孔琳琅倒是想得不多,只是觉得男未婚女未嫁,这未免对夫人的清誉有损。他平日里随夫人进出,虽见惯了风月场上那些事情,可如今见着夫人出了这种事,当下也无丝毫决断能力来了。

天知道当他看见门打开时见着褚启那张美人脸时有多震惊,不过更让他震惊的却还是赵老管家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

他陪父母用了晚膳后,刚踏进夏宅大门,便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夏南烛歪在沙发上,侧耳听赵合泽说着什么。

再把视野往大了看,好家伙,上海滩凡是世家且德行样貌都好的公子哥们都齐聚一堂,眼神刷刷地往夫人那处瞟。

孔琳琅是知道的,在褚少爷尚且还一个人在那荒宅子里摸爬滚打的时候,他便见识过夫人对美色的挑剔程度。夏南烛总带着他四处晃悠,其中宴会是少不了的。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夫人那像挑猪肉一般挑挑拣拣的眼神。

“孔管家,你瞧那位如何?对,就那个黑白礼服的少爷。”

那时孔琳琅还不懂夫人的用意,他操着一本正经的评价,“恕之认为,那位公子,彬彬有礼且温文尔雅,想必是出身优渥,教育良好。”

夏南烛听罢,也不对他所说作任何评价,只是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孔管家,皮相如何?”

孔琳琅犹豫:“尚可?”

夏南烛把杯子递到他手中,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疑惑,又像是奇怪,轻轻叹了口气后,把视线投向那位公子,眼神怜悯,一招制敌,“初观清爽,久观油腻,假以时日,当为王城第二。”

王城...他知晓的,众人皆知的纨绔,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状似西天弥勒的身材,因此得了个诨名,王弥勒。只不过王弥勒出名的还有他的脾性,温和且度量大,倒是有不少人愿同他来往。

只不过,孔琳琅却是觉得,这人未必有王弥勒那般的好性情。

果然,孔琳琅的感觉精确的有些可怕了。孔琳琅看着不小心被酒水浇灌而暴躁跳脚的那位公子,幽幽叹了口气。

主仆两人跟着打哑谜似的,夏南烛:“懂?”

孔琳琅重重点头:“懂!”

孔琳琅有些事情学得慢,但有些事情却是一看便知。

自此,当夏南烛问起这类问题时,他也学会了如何精准的切中要害,“过分消瘦,瞧着便不大健康。”

“身材不匀称的很,也不会打扮。”

“体型有些庞大了。”孔琳琅知晓这般背地里评价人非君子所为,却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这般无师自通了。他一边愧疚着,又带了点隐晦的小兴奋。如今瞧着这满屋子仿佛皇帝选秀的场景,整个人都即将被噩梦笼罩着。

好在,夏南烛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放过了他。

赵老管家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姐,这里面哪一个拉出来不比那位无依无靠、势单力薄的褚启强,您何必呢?”

夏南烛觉得这场景无聊极了,打了个哈欠,“赵爷爷,这些人再怎么优秀,可我不喜欢啊。”

她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明明还是那副慵懒魅惑的模样,却让人感觉她楚楚可怜,“赵爷爷,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自接手夏家来,并不曾遇见真心待我之人。我这辈子,或许也难得遇着一个欢喜的人。您又何苦为难我呢?”

赵合泽到底是看着夏南烛长大的,见惯了自家小姐无所谓的模样,如今倒是被这样一副假面孔蒙蔽了。

他只得招呼各位世家公子离开。却没成想,褚启行色匆匆迈进了夏宅大门。

孔琳琅看着褚启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顿时觉得天雷滚滚自东南而来。心中有个小人哭丧着脸跳着欢快的舞蹈,喜不胜收啊。

褚启虽面上不好看,却十分自然地扮着委屈。

他哼哼唧唧,可怜的很,“赣州有处匪患严重,孙宪北让我去那,明日便启程。”他抱着她细细的腰,嘴唇凑到她唇上,依依不舍地亲着,嘴里含糊不清,“这一去便是又有数月见不到你了。可你还在这...拈花惹草。”

夏南烛任由他搂着,哭笑不得,只是摸摸他的头。

褚启见她一言不发,只当她在担心他,“匪患并不严重,总归不是什么大乱子,不会有事的。”

夏南烛听着解释,眼里突然多了几分笑,摸摸他的头,“我知晓的。去吧,旁人该等急了。”

褚启皱皱眉,眼睛黑沉沉的盯着她,“不要跟徐云新走的太近,我会不开心的。”夏南烛点点头,他才终于放心。

他忽的又期盼起来,想起那满屋子的男人,“我同那些人相比如何?”

夏南烛笑笑:“皮相与骨相俱佳。”这话说的认真,可褚启不依不饶,只觉得随意敷衍。

夏南烛没法子:“好啦,你怎么能同他们相比呢。你自是不同的。”

他嘿嘿笑起来,除了有些傻气,却是极好看的,应了先前那句“皮相与骨相俱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