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麓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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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战略部署

中断的会议继续。

再没有了刚才当着宁王的面赤裸裸地挑衅慕辰的剑拔弩张,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而严肃了。此时此刻,敌我力量已经异常悬殊了,拿出切实有效的对敌方案最是紧要。

大伙儿围着帅帐中的沙盘和地图发着愁,这是一场希望渺茫但又不得不胜利的战争——身后就是家人与故园,输的代价将会是惨痛的。

时将军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嚼着,专心地看着大家,等待着最后的方案出炉,他不喜欢揣摩任何事情,在军中,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

慕辰把他观察到的直接说了出来,“二牛大爷”半闭着眼,对着慕辰说,“你说的情况没错,我们大家也都清楚。南越国那头的兵力还没聚齐,人心也未必齐活。据探子回报,现在长河对岸的主要是南越王室的部队,在河上游金叶城关口驻扎的是南越刚刚征服的两个小国小金叶与也速的军力。这些年南越国国主前前后后收服了长河以南大大小小十数个小国,国力大增。鱼坚一心想一统长河两岸,提出了北伐的主张,遭到了南越朝野上下除了小金叶和也速部之外的一致反对,甚至他皇叔私下里告诉他小金叶和也速绝不是为了南越好,是希望他吃败仗,然后好再次独立复国,人家都不听。”

“南越底下的各部落对战争的抵触情绪也很强烈。东北部大概有二十五万的军队在长河下游集结完毕,到河对岸至少还要三四天的样子;东南部十来万人昨天已经沿水路出发,极速也得三天以上;西北部二十来万人至少要六七天才能到。”

慕辰听了之后,略微沉吟了一下,问:“为甚不直接进攻河对岸的先头军队?战胜了他们,瓦解了敌军的士气,我们就主动了。”

那个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将军这时候说话了,“要能按你说的那样我们早就做了,明天慕小将军到河岸看看再计较一下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讨论出个结果大家伙散了,宁王示意慕辰留下。

“你最近留意一下有没有南越国或者北狄的探子找你。听林厚说你和那个北狄国师之子楼烦相处甚是融洽。这次的战争南越和北狄素有勾结,北狄早就把你看作策反对象了,你个人的基本资料已经通过他们的秘密途径传到南越高层。估计不日他们将会与你联系,你先见机应承着,随时与我保持联系。”

“还有,你家人那边你大可不必担心,朝廷会负责他们的安危。你尽管放心去做就是了。”

翌日天刚麻麻亮,慕辰就被那个沉默的壮汉将军扯到岸边。站在高地上,拿着军中的瞭望工具,慕辰心中一凛,只见大河壮阔,河对岸南越军队的布阵甚是严密恭谨,滴水不漏。

“真是个行家!”慕辰嘴里心里同时赞叹道。

“对方布阵的是他们的大将,有一定的行军经验。我也观察有一阵子了,发现那个人行事未雨绸缪的能力弱,而且和部下的协调能力差。很多事情都是他亲历亲为,底下将官几乎都插不上任何手,和普通士兵起的作用差不多。主帅刚愎自用成这个样子,整个南越军队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嗯,多谢前辈提点。我记住了。”慕辰沉思着破局之法。

回到军营里,慕辰按照宁王的意思和以前一样挂出为众兄弟写家书的名头等待南越谍者上钩。

慕辰一本正经地代写了大半天都不见动静,只见跟前众人回报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倒是堆了不少。每次慕辰都很郑重很认真地瞄上这些东西一眼,心中暗暗地估着价,模样看上去和当铺的大掌柜颇有几分相像。但是遇到那些没有一点回报的,他也并不介意,还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着,倒让那些军士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主动为慕辰奉上开水,力所能及地承担诸如磨墨裁纸之类的琐碎的活计。

喝了老不少的水,慕辰也有些憋不住了,如厕时刚好人数寥寥,有人暗中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纸团:“入夜后营西小树林见布凡”

这个“布凡”他看到过,他们从军营出发往馘都方向时往他们营地送过蔬果和日常用品,而且楼烦当时介绍说他是楼家的远房亲戚,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一点。只是不确定的是,此布凡和当时那个布凡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夜,星稀月明。得到宁王允准的慕辰独自前往小树林。

差不多寻遍了整个空荡荡的树林,都不见一个人。慕辰悻悻地正要往回走,猛然见前方一个人影飘然而至。

“没错,是那个楼烦的‘远房亲戚’”。慕辰顿时心中起了戒心。当初见布凡时感觉他和楼烦很不一样。楼烦是那种骨头比较多,肌肉精炼个头高大瘦削的人,而这个布凡却是个头矮小五短身材,身上肥肉多多的,几乎看不见骨头,怎么看都和亲戚搭不上边。听了宁王的话他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个布凡是南越人,南方和北方人形貌自然迥异。

想想他慕辰还真是招谍子待见,一拨又一拨,前仆后继地都来找他了。只是对于楼烦的事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说辞,他主动开口显得心虚,会很被动的。

“你小子倒是命大,楼烦他们都死了,就你还活着。”布凡右手拇指刮了下鼻子,痞痞地揶揄道。

“我活着又能好多少?那天他们说最后一次让我照顾马,还多给了我五两银子,他们吃饭时我还在满心高兴地替他们呢饮马梳马毛呢,谁知道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齐齐地倒在血泊之中了。”

“你知道这些天我过得多么地艰难,每次入梦都梦见血泊中的战友,梦见我自己也被人杀了倒在血泊中。即使死亡不可怕,但是对死亡的恐惧本身够折磨人的,还不如死了的好。你要怨,就把我杀了吧,一死百了倒也痛快。”说完慕辰闭上了眼,伸长脖子等着布凡来。

等啊等啊,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对方动手。

慕辰睁开了眼,只见布凡笑语盈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布凡“噗”地一声吐掉口中的干草,眼神定定地看着慕辰说:“楼烦怎么死的已经不要紧了,活着的总得活下去。实话跟你交个底吧,我,还有楼烦都不是你们扶桑国的。楼烦是北狄人,我是南越的。”

同样一件事,从布凡口中听到的感觉还真和宁王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不一样,而且慕辰当时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觉身上微微地一颤。

布凡很是满意地接着说:“我听楼烦他们提到过你有点呆,今天一看还真是的。听说你能自由进入到扶桑军队的高层帐中。”

“看在楼烦的情分上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我奉命把我们主帅的书信交给宁王,你务必带到。”说完立马要把信交给慕辰。

慕辰后退两步,很谨慎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信里不是构陷我的内容?”

布凡瘪嘴一笑,“你和整支扶桑军队还有你们那个破宁王相比,简直什么都算不上,有必要陷害你吗?白痴。”

慕辰接过鸡毛信,一晃神的功夫,布凡就不知所踪了。

回到营帐后,他就把信给了宁王。

连夜召开紧急局势会议。

又是那几位将军。宁王把那封直白大胆挑衅味十足的信交给大家看了。内容大概是邀请扶桑军队会猎,在长河对岸。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慕辰看看宁王,又看看众将军,虽然表面上都平静如昔,宁王鼓起来的后颌骨和将军们额头上一根根暴出的青筋虽不太显眼却也是实实在在忽略不了的。

天底下哪有什么包得住火的事,南越军挑衅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分出胜负,其中一方国破家亡为止。

不能再忍了!

宁王看了眼睛转过众人的慕辰一眼,说,“慕小将军有何对策?”

慕辰问:“早上我听说即使现在敌方的军力还没有聚齐,长河对岸敌军是南越国最精锐的军队,且人数占绝对优势,短兵相接对我军极其不利。扶桑军大多水性不好,渡河过程中风险很大。这事得好好计议谋划一番。”

慕辰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再次扫了众人一眼,欲言又止。

宁王兴致勃勃地听着:“但说无妨。直接点。”

“我方有两个难关必须过:第一,渡河过程中的安全问题;第二,蔡将军带我去看了河对岸的情景。我看见河对岸布阵排军几乎都是他们主帅一人在做,需要确定这是不是对方一直故布疑阵?”

“不是,据我方探子长期观察,是那人一贯的风格。”时将军不疾不徐地说道。

“在敌军会师前跟对岸南越皇室军队开战,先挫挫对方的士气。剩下的都是反战势力的兵力,差不多也就瓦解了。这时候南越皇室应对他们的危机都自顾不暇,基本上全局就定了。”慕辰带着请教的目光看着众人。

“二牛”大爷把他的铜烟锅仔在交椅扶手上磕了磕,点点头,“有道理。只是这过程中我们得消灭南越宗室在上游的兵力。另外,小金叶和也速部虽然答应了不作为,但是战场与人心多变,我们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

最后,计议初定,按宁王的意思,慕辰给南越带去了扶桑朝廷的回复:“扶桑军过河去再与南越决一雌雄。”

第四十七章初战告捷

按照部署,由以作战风格稳健与灵活兼有的时将军对阵南越宗室的军队,由“二牛大爷”去监视也速和小金叶不在主力部队的部分,宁王带着主力部队以水性比较好的作先锋,到河对岸与南越军队决战。

时将军带着一万将士按既定安排奔袭上游的南越赤王看守粮食的部分。赤王听取部下的建议,在长河上建筑寨楼,按照五行八卦的阵势布置,进可攻退可守,当然,基本上都是以守为主,一般的部队倒也奈何不了他。

攻打赤王水上粮寨的时候,时将军似乎显得就不那么稳重了。他先是自己带着九千多人在赤王寨子门口的岸边安营扎寨,除此之外别无动静。善守的赤王派出斥候打探得清清楚楚,别无埋伏,也无可以称道的攻城器械,不由得松了口气,时不时地派出一小股人在河湾中骚扰骚扰时将军,时将军也只是装作不知,派部下如小儿胡闹般投掷投掷石块之类的小玩意回应,依然浑浑噩噩般打发着时间。

赤王也不急,斥候把对方的底摸得透透的:只有一个排得上名号的时将军,自己营寨里好几位悍将;对方队伍里万把号老弱,自己队伍里一万左右将士,而且自己的水寨子先天就占着地利的优势,对方即使派出十倍于赤王的兵力都不一定能讨到好处。有什么可怕的呢?

甚至,赤王都有点希望时将军下到水里这个赤王的主战场,他要好好地虐一虐这一位号称百战经典的扶桑名将,为以前南越国在其手上吃的败仗好好地出口恶气。

没有等太久,也就是第二天的下午,赤王的愿望慢慢地变为了现实,一两叶满载干柴的扁舟缓缓地下了江,慢慢地朝水寨驶来。

赤王不敢轻敌,派人去察看,船上的人掉入江中遁逃了。仔细检查后,发现只是干干的柴禾而已,别无其他,根本就没有平常战场上火攻用的硫磺生硝之类的易燃物品。而在水寨,根本就不怕这些寻常的干燥的柴禾的,赤王笑道:“时坏这老小子有意思,知道打不过给爷爷我送做饭的材料来了!”

紧接着,赤王的水寨里不断地有简易的满载柴禾的扁舟驶向水寨,越来越多。一开始赤王觉得新鲜,数起了扁舟的数,只看见水寨的柴房子堆满了,简易扁舟还是没完没了地驶过来。

赤王有些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水寨的斥候派出得更勤了,除了时将军在岸边挖筑工事以外他没能得到更多的有效情报。心里边一阵一阵的心悸袭来,这些不安还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军心不稳是大忌。

终于,赤王命令把不断漂来的扁舟就地斫毁,那一根根一堆堆的柴禾流布于河面,跟沿河两岸受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洪灾一般。

那一天,残阳如血,猩红的霞光铺满了江面,跟血染过一般。赤王终于忍不住烦躁开了。向小金叶也速部的请援信已经送出去不下五拨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答复。

当初与扶桑开战的决定是现任南越皇帝鱼坚不顾众大臣反对做出的,支持的只有两位——小金叶和也速的首领,赤王的好侄儿鱼坚一统南方,被大大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全然忘记了内忧外患。就说支持他的这两部族就是就是各怀鬼胎,一门子希望南越兵败,然后他们好各自复国的。

鱼坚初次提出北征时,赤王就私下里面见过他提出自己的忧虑;最后鱼坚不顾众大臣的反对悍然出兵扶桑。

扶桑哪是那么好攻破的?先不说扶桑国与以骑兵见长的北狄国长达数百年的交锋让扶桑这柄利刃磨得锋利无比,再说人家扶桑几十年内国家政治机构都比较稳定,人心也齐活,这远远不是新近吞并了十几个小国还来不及消化内部利益团体内耗严重的南越国所能比的。

这不,这战争还没有全面开展,弊端就一一凸显出来了。先是东北东南部族出兵行动上迟滞,再就是眼皮底下也速小金叶的见死不救,他派往鱼坚部的传令兵也被不明势力半道截杀,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赤王眼中的夕阳和残照似乎都变成了鲜血,鱼氏皇族的鲜血。兵败过后,无论是南越国内还是国外,各家政治势力都不会容得下鱼氏。

赤王流泪了,为他戎马倥偬的一生,也为他的家人,更为鱼氏家族和南越国。揩掉眼泪,集结兵士,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不动如山,他终于决定要主动出击了,穿戴整齐,像以往每次出征前一样,他在动员发表了令兵士们士气空前受到鼓舞的演说。

因为被约束还没有斩获敌方的功绩,赤王麾下对于这次期待已久的进攻很是满意,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能每人都能获得盆满钵满的战功。

快结尾时,一股子刺鼻的气味从四面八方袭来,一个斥候脸色煞白,“猛火油!是猛火油!”

顿时,猛火油瞬间布满江面,被遗弃在水面的柴禾阻挡了流水表面油渍的流失,时将军军中的强弩手把一支支火箭射入江面,江面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有猛火油不断地从江底冒出来。

水寨完了,南越军军粮完了!这可是赤王经营多年的劲旅,也是他的心腹,更极可能是南越国皇室最后的依仗,他就是拼得魂飞魄散也要保住这支南越至宝。

赤王部众反应很快,虽然伤亡惨重,江面上哀嚎声不绝于耳,部众在南越王的带领下迅速向河岸边靠近。

以前看到扶桑在北岸布置攻防阵线,他们一行人冒着被团灭的风险往离水寨更远的南岸进发。

焦臭味和着猛火油燃烧的气味一齐袭来,转移的部众不断有人掉入江中。慌忙中到达南岸,赤王余下部众不及一成。

他们不能往鱼坚方向逃窜,中间的小金叶和也速会让他们消失得连渣都不剩。

惶惶如丧家之犬,趁着暮色赤王率残部向十万大山深处逃去。逃不多远,掉入满布着削尖了一端的竹桩的深坑里。

深坑里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把四周围的映得通红,箭矢如流蝗般飞来。

看清楚了,伏击的不是敌军,领头的正是也速部的副将那沿——原来小金叶、也速与扶桑朝廷早有勾结!这场北伐之战根本就是用南越这只肥羊饲虎!

鱼坚竖子无谋误国误家!一阵悲愤袭来,赤王怒吼一声:“也速小贼,吾今日便是金叶、也速的明日!”

一阵利箭穿透赤王的胸膛,赤王如巍巍大山般壮烈赴死毅然不倒。本来,也速和金叶就没想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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