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最后一点萤火
“真是感动的让我落泪。难怪那老家伙要劫狱放我出来，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沧月，你果然还活着。”
“钟无期？”落落看着面前的精灵缓缓抬起头，灯光映衬着他那扭曲的脸，让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会在这里？”沧月一把将落落护在身后，冷冷问他。
“你真以为落苍瑾那老家伙能把我怎么样？他老了，又服了毒，已经快不行了。至于落零，我只需要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就可以了。毕竟，现在的藏春城，都是我钟家的地盘。”
“你把我爷爷怎么了？”
“这都要问你爷爷对我做了什么！哦对，忘了告诉你，我捡到了你的小鸽子。”钟无期说着，伸出左手，一只死掉的白鸽躺在他的掌心，腿上还绑着信。
看着扔在案几上的死鸽子，落落慌乱的把信拆下来。打开一看，是一封沾着血迹的信，落款处的名字，是落零。
“落落，我已掌握物证，眼下大战即发，与沧月速回。”
钟无期看着读信的落落，笑声尖锐刺耳：“回？藏春城现在已经变成一座孤岛了。你们还想回去？”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钟无期笑着走了过来，“他们想干什么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现在想要的，是他的命。”
数条线顺着钟无期袖中飞出，直直冲着沧月飞了过来。沧月搂着落落一侧身，躲过那些丝线，向门外飞去。
极光在整个极光城空中飘荡，不远处的集市上，小彩灯忽闪忽闪的，沧月放开落落，低声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找和尚和露露。”
“可他的目标是你！还是我留下。”
“你不信我吗？”
落落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好，等我回来。”
眼瞅着落落飞远了，沧月才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身后追来的钟无期。
“落落呢？”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这件事与她无关，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
钟无期冷笑着，飞到他的面前。黑暗中，他凑近了些，紫色的眸子盯着沧月，平静的声音却像把利刃，一刀一刀戳在沧月的心上：“我伤害她？每次伤害她的不都是你这个怪物吗？是你把她卷入223年的那场战争的，也是因为保护你，帮你逃脱，她才受伤的。更是因为你，她才一次又一次涉险，自始至终，都是你在伤害她。”
沧月表面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精灵，内心却汹涌着情绪，他攥紧了拳头，忍住揍他的冲动，听他一句一句，把话说完。
“你以为你这个怪物能做什么？就凭你这半精灵的血统，你怎么保护她？”
见面前的沧月没有任何的动作，钟无期的双手，掐上了沧月的脖子。
“我真恨你啊，沧月。你不过是个混血种，不过与我一样，是个怪物，凭什么你能得到她那么多的青睐？你到底哪里好，让落落从小就围着你转。”
“我没有多好，但是我知道，无论她选择谁，选择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即使我低贱，卑微，配不上她，即使她有一天选择了别的精灵，我也依然尊重她，敬她，爱她，护着她，爱不比现在少一分一毫。可是你不同，你现在在带着私心，想要控制她，占有她，想要一厢情愿囚禁她，还满嘴的爱她，你怎么敢，你怎么配。”
话音还未落，沧月手持一把风刃从钟无期身后抵上了他的脖子。钟无期吓了一跳，松开手，面前的沧月化为虚影。
“风系幻影术？你居然是高等级S级精灵吗？这不可能，人类和精灵的结合只会生出怪物！像你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可能是高贵的高等级精灵血统！”
“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祭司家庭，是属于天生自带法力而不自知的人类。倘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看到藏春城的结界，误入藏春城。”
“这不可能，不可能！”钟无期叫嚣着，周身散发着幽深的黑色气息，就连他的翅膀，都开始流淌着黑色的汁液。
“灵魂囚禁术吗？”沧月看着钟无期开始念动精灵语，一发风刃向着钟无期翅膀飞去，却粘在了他的翅膀上。
“沧月，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落落才会安全，才会不受伤害，才会属于我，只有你死了，她才会看见我，爱我，亲近我。”
沧月看着发疯一样的钟无期，他知道，他算是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施的法术了。
灵魂囚禁术是精灵族几大禁术之一。说是灵魂囚禁不如说灵魂粉碎来得更加贴切。倘若施法者想要驱动法术，要先将施法者的灵魂锁在法术中。一旦法术释放，被选中者灵肉具毁，无生还可能，施法者会被反噬，肉体面目全非。
沧月转头看看不远处还没回来的和尚，只好想着拼死一搏。他召唤数把风刃，将风刃聚集，围绕着钟无期，数个方向齐齐向着钟无期扎去。
黑色的血液顺着钟无期身上流出，风刃被他的身体弹开，可是他依旧面不改色的念动精灵语。
沧月没办法，结印念动精灵语，绕到钟无期身后，掏出风刃，可是那柄风刃挨到钟无期的时候变成了碎片。反而是沧月被他的法术反噬，黑色的气息环绕上他那只施法的手臂。
“看来只有用法术击穿他的心脏，放出他被囚禁的灵魂才可以。”
此时的沧月已经感觉意识有点模糊，那股邪恶的气息顺着手臂爬上了他的身体，扰乱他的气息，让他难以静下心。
“收手吧钟无期，我本不想杀你。”沧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捂着胸口艰难的说。
“我绝不收手。只要你一死，就没有人能阻碍我得到落落了。只要你一死，那些阻碍我的东西，都会消失。”
“真是无可救药。”
沧月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橘色的空洞眸子，风呼啦啦的在他周身吹动，一头黑色的碎短发，被风吹得凌乱。
“吾以风精灵之名审判眼前的恶灵，三生三世，皆无法超度，受尽折磨，灵魂燃尽，永不再醒来。”
漫天的风呼啦啦的响着，此刻的极光城街道上，人们裹紧了大衣，依偎着陆续散去。落落极力的寻找着和尚和露露，在不远处的小吃摊上，找到了正在吃肉包的他们。
“嗯？你怎么来了？架吵完了？”露露打趣地问急吼吼跑过来的落落。
“钟无期......钟无期来了，小白正在应付，快跟我走。”
“什么！？”露露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等到落落带着和尚他们赶回去的时候风已经停了。
店门口，沧月满身是血和钟无期躺在地上，整片区域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看着昏迷不醒的沧月，落落跑过去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的吗？”
这时候，身旁刚刚醒过来的钟无期，艰难笑笑，躺在地上断断续续说道：“他没事，只是刚刚我用了连结术，他祛除恶灵的时候，受到反噬了。”
落落没有理他，只是扶起了沧月，放在和尚肩上，对着身后的露露说我们进去吧。
钟无期看着那个被落落小心翼翼护着带走的精灵，心痛欲裂。
不知道是伤口在疼还是因为今夜落落的态度。他摸着心脏大笑了起来，吐了几口血，却还是没有停下笑声。
极光还在他头顶上方飘着，雪落下来，落在血迹上，落在他身上脸上，刺骨的冰冷。
铺子内，落落小心在照看沧月。和尚已经帮它包扎好了受伤的部位，渡法力缓解他受损的心脏。
等到一切安顿好，落落抬起头对上了窗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
钟无期望着落落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落落说：“我一生追寻的，渴望的，即使练了一身勾魂夺魄的本事，即使努力证明我自己的实力，终究是爱而不得。”
西塞那大陆180年，藏春城内郊区的桃林里，一群精灵围着钟无期。为首的正是树长老的孙子尹涵，带着一帮同龄小孩欺负缩成一团的他。
“你的母亲不过是普通的风精灵，你父亲不过是风长老身边的一条狗。凭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学习法术，凭什么长老们要多夸奖你两句。”
“我......我......”小小的钟无期吞吞吐吐，看着周围高高在上的一群精灵，趾高气扬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
自从他进了这所长老会亲自培养高等精灵的学院，连着几个月，他都要被这群人骚扰。
有时候是口头警告，有时候是被水精灵夏诚的水球浇湿全身，有时候甚至还要被尹涵的藤蔓吊起来打屁股，看笑话。
看着他一言不发被欺负的模样，让那群精灵爆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那笑声，即使现在钟无期想起来还是如此刺耳，像只发疯的恶魔，日日在他的脑子里叫嚣着，无数次回荡在他的耳朵旁边。
钟无期睁开眼望着天空的月亮。真亮啊，就像是遇到落落的那个夜晚，明艳动人，却带着高贵气质。
“你为什么被吊在树枝上？”小小的落落站在树下问被挂在树上的钟无期。
“我......”钟无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树下披着月色的落落扬着小脸，他觉得自己有点丢脸，窘迫的别过头去。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用错了法术，下不来了吧？等等我救你下来。”
“不用了，以你的法术是救不了我的。”
“小瞧我。”
落落说着用火球向着那树藤的根部抛去，瞬间藤蔓被点燃了。被捆住手脚的钟无期掉了下来，稳稳落在落落怀里。
“谢谢......谢谢你。”钟无期羞红了脸，立马从她怀里跳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落落说道。
落落摆摆手，算是回应，转身就要走。身后的钟无期叫了她一声：“那个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落落。”
桃林里回荡着落落的声音，在钟无期的脑子里盘旋。
落落......原来，她是大长老的孙女，战神的女儿，即使整日翘课也是这一批学生里面最强的S级精灵。钟无期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离她好远，每一种意义上的远，心里酸酸的。
后来落落偶尔也会来上课，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在的。这似乎成了学校默许的情况。即使落落不在，也不会有老师询问她去了哪里。仿佛，所有老师都知道，她已经在学校里学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原来你是我的同学啊，以前都没有见过你。”落落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钟无期，无意间搭了一句话。
“嗯。”钟无期点了点头，再没憋出一句话。
但是这样的搭话会招来所有精灵的嫉妒吧，这是必然的。果不其然，回家的路上，尹涵就领着小团伙跟了过来。
“喂，钟无期，叫你呢，聋了。”尹涵身边的小跟班远远喊了一声。
钟无期没理他们，飞得更快了。
“别以为你搭上了落落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桃林里，钟无期飞快的飞着，却发现前面立马被其他精灵堵住了路。他正想着怎么逃过他们，一颗水球冲着他的脸飞来，将他浑身浇湿。接着又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喂，几天不揍你们皮痒了是吧！”尹涵正要动手，身后的落落走了出来，扯住了他的耳朵。
“落落？”
所有人吃了一惊，看着一脸冷漠的落落，吓得连连往后退。
“树长老要是知道你做这种事情，该怎么修理你呢？还有你，夏诚，外公先不说，要我修理你吗？你们这群人，成天不好好学法术，凑在一起就为了欺负新生？”
“姐，我......哎哎哎～”夏诚也被拎起耳朵，痛的叫了起来。
“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新生，可别怪姐姐我不客气。”
刷的一声，一团火焰在落落掌心聚集，那些精灵吓坏了，瞬间如鸟兽般四散。
“真的……太帅了！”
钟无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却不敢上前一步，还是落落先向他走过来，冲着他笑，递给他一枚火晶石。
“把衣服弄干吧，会生病的。”
这句话如同萤火，温暖柔软，点燃了他暗无天日的生活。
看着离开的落落，钟无期喃喃自语着：“真希望能像她一样强大温柔啊。”
那个夜晚，湿漉漉的钟无期攥着那枚火晶石，傻笑着穿过桃林往家里走去。
“那时候如果没有打开图书馆那扇门，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吧，我也不会，让她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