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崭新的苦生活
王校长他们走后，刘晓慧一人呆呆地坐在床沿边，想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有种做梦般的感觉。昨天她还身处繁华的都市，仅仅一天的时间自己就来到这么陌生偏远的山区，但她心里清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在这儿待上一年的时间。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远离父母、远离朋友、远离繁华，这一年会是什么样子呢？
突然一阵刺痛，一只蚊子叮在她白嫩纤细的手臂上。她一巴掌拍死了那只正叮咬自己的蚊子，手臂上留下一丝鲜红，显然已被叮咬过了。抬头环视宿舍的墙壁，趴满了蚊子，这时她才意识到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的声音，原来就来自这满屋子的蚊子。
竟然会有这么多蚊子？这让她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马上黯淡了不少。好在宿舍配有蚊帐和蚊香，她迅速放下蚊帐，点燃蚊香，但屋内的蚊子仍然嗡嗡响个不停，这让她感到有些烦躁不安。一天的疲劳奔波，原本想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此刻竟没有了一丝睡意，她不知道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
突然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她走出宿舍，屋外漆黑一片，蚊子成群结队地在屋檐下微弱的灯光四周嗡嗡盘旋着，似乎在向刘晓慧示威这里是它们的天下。刘晓慧苦笑，第一次感觉到条件的艰苦。来的时候太匆忙，一路上也没有顾得上吃东西，此刻感觉到肚子在向她抗议了。这么晚了，哪里有东西吃？好在早上临出发前带了几碗桶装方便面。她返回屋内，发现宿舍靠着墙的木板上放着一台电磁炉，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试了试还能用，只要有水就可以泡方便面吃了。
可水在哪里？她再次出门，借着微弱昏黄的灯光，看见在这排平房的最左侧，靠围墙处，有一个手动压水井。这种水井小时候她在农村的亲戚家见过，要用力压动上面的钢制手柄，才能从井里抽出水来，如今在江苏农村早已看不到这种压水井了。
水井旁边放着两只红色的小塑料桶。刘晓慧走近一看，塑料桶里还有一些水，还隐约能看见漂浮在水面上的几只蚊子的尸体，估计是用来引水的。她把水倒入钢管水井里，用力向下拉动手柄，却无法拉动，又连续拉了几次，手柄仍然纹丝不动。这时有几只蚊子趁机进攻，刘晓慧的身上、脸上霎时多了几个红疙瘩。正在心烦意乱之际，从3号宿舍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朝刘晓慧这边走来。刘晓慧见身边突然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有些紧张且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是？”
男子笑嘻嘻地冲着刘晓慧说：“你是新来的吧？我也是来这儿支教的，我姓柳，我帮你压水。”
“那怎么好意思？”
柳老师接过压水柄，说：“都是同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接过刘晓慧手中的压水柄，柳老师用力压了几下，便哗哗地出水了。刘晓慧走近一看，水有些浑浊发黄，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柳老师继续压着井水，笑着说：“现在还好，我去年刚来的时候，水都是黑的，看着都怕。不过多压几下，水就会清，你刚刚来可能不大适应，慢慢就会习惯了。”果然，柳老师反复压了多次后，水慢慢变清了。看着塑料桶中通透、干净的水，刘晓慧这才放下心来。
柳老师帮忙将装满水的塑料桶提到刘晓慧住的6号宿舍，对刘晓慧说：“我们都是支教的，我是山东人。以后遇到什么事，如果需要我帮忙，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来这里支教已经一年了，准备再支教一年。这儿的条件确实有些差，说实话，我挺佩服你们这些女生的，能来这儿支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瞧你说的，你们男生能做的事，我们女生咋就不能做？”
“那可不一样，男生毕竟在各个方面都要比女生更有优势。我先走了，今天不打扰你休息，明天我们再聊。”说着，柳老师便朝自己宿舍走去。
刘晓慧泡好了一桶方便面，也许是太饿了，她狼吞虎咽地便把这碗平日里根本不爱吃的方便面解决了。然后草草地在简易的洗澡房里冲了个澡，随即上了床，拉好蚊帐，关灯睡觉。
此时正是农历八月初，窗外一钩新月爬上了枝头。月光从窗纱处漏进来，再透过纱帐，星星点点地洒到被子上形成了斑驳的图案。这图案虽然不规则，但很静美。
刘晓慧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农村的月光似乎要比城里的月光更美、更亮、更迷人，此时的她却无心欣赏，两只眼睛盯着窗外发呆，虽然很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如此决然地离开家乡，第一次走进这么陌生的环境，第一次奋不顾身地选择另一种生活，以后会如何？明天太阳仍会升起，但明天对于她又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这一夜，她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晨，惺忪的双眼被一阵强光刺痛，睁开眼，阳光早已爬上床，刘晓慧心想，怎么会睡到这么晚？仔细倾听，外面人声嘈杂，校园里十分热闹。她忙翻身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打开门，果然外面有很多人，老师模样，在教学办公楼那边来来往往。
她想起昨天王校长所说的，今天她要到教务处去了解分班情况。她来到教学办公楼，问了一下，教务处在三楼的右侧，便直奔三楼。原来三楼的右侧全是办公室，从楼梯往右走，有初一年级、初二年级和初三年级老师的办公室，再就是会议室、总务处和教务处，再往前看，是校长办公室和副校长办公室。
刘晓慧来到教务处，里面有两三个人正在谈论着什么。见到刘晓慧进来，大家都抬起头盯着她看，刘晓慧优雅的气质、姣好的面容及时尚的着装明显与本地人形成巨大反差。一位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问道：“请问你是？”
“我找总务处吴主任。”刘晓慧说。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中年女人说。
刘晓慧忙走过去，说：“我叫刘晓慧，我是来支教的。”
“哦哦，我知道，王校长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你辛苦了，欢迎你来我们学校支教。”
旁边的另外两位老师听说这位漂亮的女青年是来支教的，也都凑过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吴主任说：“听王校长说你要过来，我还真有点担心啊！你们这些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孩子，突然来到我们这样荒凉的黄土高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们这儿的风给吹坏了。”
“没事，我能吃苦。”刘晓慧笑着说，“吴主任，我想知道我所教的班级及科目情况。”
“你普通话这么好，又是文学专业的，你教初一的语文如何？”
“好啊，吴主任，我服从学校安排。”
吴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太好了，那你就带初一（3）班与初一（4）班语文。我来看看，初一（3）的班主任是马焕明，初一（4）班的班主任是柳成鹏。”
吴主任看着班主任名单对刘晓慧说：“柳成鹏也是来支教的，山东人，现在教初一英语。这个小伙子人特别好，非常聪明，你们年龄差不多大，沟通起来应该也很容易。这马焕明马老师嘛，他现在教初一数学，人也不错，比较直来直去，你们私下要多沟通沟通啊！”
刘晓慧笑了笑说：“没问题，吴主任，我会好好跟同事相处的。”
“那就好。”
“吴主任，你刚刚所说的柳成鹏老师，是不是住3号宿舍的那位男老师啊？”
“是啊！你们见过？”
“对啊！我昨天见了，他还帮我打水了呢！特别热心。”
“是啊！他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来这儿支教整整一年了，今年是第二年。”
刘晓慧点了点头，然后说：“吴主任，那我现在还需要走什么程序吗？”
“我给你开个派遣证吧，你到初一年级办公室，找年级主任郑主任。郑主任会安排你上课的事，你也会见到马焕明老师和柳成鹏老师的。”
随后，吴主任开了一份派遣证递给刘晓慧。刘晓慧转身要出去时，吴主任叫住了她，说：“你晚一点到总务处去一下，领一些生活必需品，平时如果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总务处。”
刘晓慧感激地点了点头。出了门，正好遇到从校长办公室那头走过来的三个人，中间的正是昨天去车站接她的王校长，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胖一瘦。见到刘晓慧，王校长笑着说：“小刘，刘晓慧老师。”
“您好，王校长。”刘晓慧也微笑着打招呼。
“你昨天刚到，宿舍比较简陋，是不是没有睡好？”
“嗯！”刘晓慧的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有一点不习惯。”
“我们这里条件比较差，以后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给你们创造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他对着那个胖一点的中年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牛校长。”然后又对着站在另一边瘦一点中年人说，“这位是范校长。”然后指着刘晓慧说，“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支教教师，苏州人，刘晓慧。”
两位副校长同时伸出手友好地说：“欢迎你啊！刘老师。”
王校长又说：“小刘，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刚到教务处报了到，现在要去初一年级办公室。”
“好啊！我们陪你一起过去吧。”
刘晓慧一行四人来到了初一年级办公室，里面有七八个人，其中就包括昨天见过的柳成鹏。见到几位校长与一年轻的女子进来，里面的人都站起来了。
王校长说：“各位老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美丽的姑娘是从苏州来我们学校支教的。从今天起，她就要加入我们的队伍中来，让我们欢迎她。”
初一年级办公室里响起了热情的掌声。
刘晓慧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校长，谢谢各位老师。我初来乍到，还没有什么教学经验，以后还望在座的各位老师多多帮助和支持。”
王校长说：“小刘能从繁华的大城市来到我们这山旮旯，就是对我们老区最大的支持。这份爱心，让我很感动。我们学校条件比较差，对于我们学校来说，只有尽量安排和照顾好支教老师的工作与生活，才是回报他们的最好方式，大家说对不对啊？”
几个老师异口同声地说：“是啊！校长说得对。”
“所以我要求在座的各位老师，能够尽你们所能地帮助包括小刘在内的所有来我们这儿支教的老师。”随后，他对办公室里的一位五十多岁的、戴老花镜、头发有些稀少的男子说：“郑主任，小刘的工作就麻烦你安排一下，她新来乍到，尽量照顾一下她。”
“放心吧！王校长。”郑主任微笑道。
“小刘，你与郑主任对接吧！我们还有其他的事，就不陪你了。”说完，王校长三人便走了出去。刘晓慧慌忙道谢：“谢谢各位领导关心，我一定会认真带好班级，不辜负各位领导和老师对我的厚爱。”
“刘老师，你来一下。”郑主任说道。
刘晓慧轻轻地在郑主任对面坐下。郑主任说：“你就带初一（3）班与（4）班的语文课吧！”
“好的，主任，吴老师已经告诉我了。”
“那我现在把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老师叫过来，你们相互认识一下。马老师，柳老师，你们过来一下。”
一位右脸有颗痣的中年男老师及刘晓慧昨天见过的柳成鹏很快走了进来。
郑主任郑重地向刘晓慧介绍说：“这位是初一（3）班班主任马焕明马老师。”
马焕明马上伸出手来说：“你好，刘老师。”
刘晓慧也友好地回应：“你好，马老师。”
郑主任又指了指站在自己对面的柳成鹏说：“刘老师，这位是柳成鹏老师。”
柳成鹏笑着说：“郑主任，我们昨天已经见过了。你好，刘老师，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
“既然你们已经见过了，那我就不用再多介绍了。马老师，柳老师，学校准备让刘老师带你们两个班的语文。”
“好啊！非常欢迎。”柳成鹏与马焕明对刘晓慧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接着，郑主任又将刘晓慧逐一介绍给了初一年级的其他老师。一小时后，刘晓慧从初一年级办公室出来，来到总务处。总务处要比其他几个办公室小很多，里面只摆放了两张办公桌。靠墙的办公桌旁坐着一位个头瘦小、年龄有些偏大的男子。他看见走进来一位时尚高挑的大美女，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您好！我是新来的支教老师。”
“哦！你是刘老师？”
“对对，是我。”
“王校长跟我说过，有一位年轻漂亮的支教老师要来我们学校。原来是你啊，果然是位大美女啊！”
刘晓慧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校长让我来您这儿的。”
“请坐，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咱们学校关于支教老师的待遇问题。哦！对了，我姓蒋，你可以叫我蒋老师，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老蒋。”
这位老蒋是学校总务处负责人，主管学校的后勤工作。他认真地向刘晓慧介绍了学校对支教老师的相关政策及待遇。原则上支教老师是没有工资待遇的，但学校每月会适当给几百元的补助金，用于日常生活。而这些补助金也大都是由当地相关教育机构和志愿者协会提供的，可以保障基本的生活。另外，学校有食堂，学生、老师可以交费吃饭，而基本的生活用品会由学校免费发放。介绍完之后，蒋处长一再抱歉地表示：“学校条件有限，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学校食堂要过几天才会正式开放，所以这几天只能辛苦一下，自己买菜做饭。”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蒋老师。”刘晓慧说。
“这儿的环境还是太差，尤其是晚上，蚊子特别多……”
“是啊！实在是太多了，昨晚我都被咬了好几个包。”
“所以我要提醒你，多准备一些蚊香、花露水之类的东西。这儿的蚊子可是很毒的，之前有人被蚊子叮咬后还上过医院呢。”
刘晓慧心里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由于学校食堂没有开放，中午她只能到学校外面的小商店里买点方便面凑合着填饱肚子。方便面可是刘晓慧从小到大最抵触的食物，而现在似乎要变成她的家常便饭了。晓慧突然间鼻子有点发酸，这跟自己在苏州的生活是没有办法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