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地有饥荒,亚伯兰就下了埃及”
以色列的故事真正开始于上帝对亚伯兰的召唤:“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创世记》12:1)。上帝紧接着承诺要使亚伯兰成为大国,并使他的名为大(ve-agdalah shmekha)。巴别地的人试图单单靠着自己来传扬自己的名(《创世记》11:4),而在新的道路下,上帝将使亚伯兰和其子孙扬名。巴别塔和亚伯兰受呼召的故事并置,强调了人的道路与新道路的对比。托拉中再没有其他地方如此使用“名”(shem)一词。
亚伯兰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去了迦南,上帝指示给他的地方(《创世记》12:1),但是,迦南遭受了饥荒,且那饥荒“非常严重”(《创世记》12:10)。饥荒威胁着亚伯兰和他的家族,并使得耶和华的神意变得可疑:神秘的耶和华曾在哈兰(Haran)显现,迄今还不为人所知。对新道路所知不多的亚伯兰自己决定下到埃及。经文甚至没有说埃及是免遭饥荒的富庶之地。在困难时期,好像是人的自然本能要求到埃及去,但为什么是埃及而不是其他地方呢?
正如圣经告诉我们的,也正如古代世界所周知的,埃及“到处是滋润的”(《创世记》13:10;参希罗多德,《原史》2.13-14)。在这点上,埃及甚至被比作亚当曾经居住过的上帝的园子(同上)。埃及不依靠降雨就能有好收成以养活民众,尼罗河的洪水和人工灌溉相结合,确保了充足的食物供应。由于这个原因,埃及不同于其他地方,能躲避艰困之境(necessity)。正如下面这句经文的结构所强调的,埃及被饥荒所环绕:“在那地有一次饥荒(a famine),亚伯兰就下埃及去暂居,因饥荒(the famine)甚大”(《创世记》12:10,强调为我所加)。埃及只有一次受到饥荒威胁,也就是当上帝干预人事,决定降下一场饥荒时。正如约瑟对法老的梦的解释,“神已经将所要做的事指示法老了”(《创世记》41:25),而且神现在要“速速成就”(《创世记》41:32)。自然不能伤害埃及,只有上帝能那么做,但上帝也必须要同不信神的埃及狂肆(hybris)进行斗争。面对神要降下的饥荒,埃及人的回应是采取各种措施,保证埃及免受食物短缺的影响。埃及已经极大程度地征服了自身的环境,以至于它甚至能挫败上帝的计划。今天依然流行的征服自然的现代目标,圣经作者笔下的埃及已经预示过了。
埃及确实不像任何其他地方。正如上帝后来在沙漠中向以色列人宣告的:“你要进去得为业的那地,本不像你出来的埃及地,你在那里撒种,用脚浇灌,像浇灌菜园一样”(《申命记》11:10,《撒迦利亚书》14:18)。埃及人征服了业已宜人的环境,以至于他们重造了伊甸园的繁盛状况。埃及因而构成了对上帝的冒犯:在将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后,上帝设置了基路伯(Cherubim)和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以防止任何人再进入园子。埃及不仅成功重返伊甸园,而且还吃了生命树上的果子并重获不朽。埃及人一贯用香料熏尸,正如雅各(《创世记》50:2)和约瑟(《创世记》50:26)的死所强调的,而这一做法背后是身体能够永存的信念。熏尸违背上帝的道路,因为上帝早已告诉亚当要回到他从中而来的泥土:“你本是泥土,仍要归于泥土”(《创世记》3:19)。
上帝从伊甸园驱逐了人类,“唯恐他伸手摘生命树上的果子”(《创世记》3:22)并真的变成神,倘若如此,埃及人则在很多方面和神相像。埃及人本身就是神,他们不需要神,更不用说像耶和华一样的神。在摩西五经的任何地方,甚至在埃及受灾难折磨时,我们也看不到埃及人祈求他们的神或者祈祷。当埃及化的约瑟威胁他的弟兄们时,他曾两次以法老的性命发誓(《创世记》42:15-16)。
由于埃及人自视不朽,他们意识不到那称之为时间的现实维度。埃及是无时间的(timeless)。酒政、膳长和法老都不会将梦中幻象看成将在时间中展开的事实。[7]埃及是无时间的,从最深刻的意义来说,这不仅因为埃及由于摆脱了必然性而不理解时间,而且因为它是永存的。埃及存在于任何时间,我们很快将会发现,埃及不仅仅是一个在历史上偶然出现且注定某天消失的民族,而且是一种人内在的对自主和自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