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武林公敌魔教主
已是宵禁时刻,城门早已关闭。二人远离案发现场后,寻到一处荒废驿站,凑合过了一夜。
第二天回到城中,远远瞧见一黄衫少妇,踏着轻快步伐在街上闲逛,手里拿着把银鞘宝剑,模样很是开心。
“逸卓妹子!”梁成誉率先迎过去。赵原紧随其后。
谢逸卓朝他们走来:“赵原你去哪儿了?不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担心你遇到危险。”
“你担心我?”赵原有些惊喜。
“别在单身的人面前秀关心行不?”梁成誉酸溜溜插话,“赵原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危险?”
“也对。”由于这是认识以来赵原头一回夜不归宿,谢逸卓难免胡思乱想,但现在见人完好无损,登时明白:两个大男人一夜不归能干啥?自然是宿醉花街柳巷呗!
大前天一身脂粉香,昨晚竟又去。
“你们精力真不错!”她随口称赞。
赵原不知话里逻辑,接道:“精力不太行呢,折腾一夜觉都没睡好,现在腰酸背痛,真的太累了。”
谢逸卓:“……”
没必要这么坦白的。
经不得脑补赵原描述的画面,她岔开话题:“对啦,给你们看我新铸的剑。”
“挺轻巧,适合女子使用。”赵原接过,拔剑出鞘。只见剑身通体纯银,以暗纹工艺雕刻着九只飞凤——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怎么样?好看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你设计的?”赵原问。
谢逸卓自豪地点头:“是不是与九重龙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眼熟!赵原恍然:“干嘛模仿九重龙影?我觉得一只凤更好,独一无二。”
“一只不够大气。”谢逸卓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九凤’!”
梁成誉打趣:“我有预感,你这剑与九重龙影能凑一对儿,龙凤呈祥嘛哈哈!”
与神剑齐名,这可把谢逸卓奉承得咯咯笑。
“我也这么觉得。”她道,“梁成誉,不如你给刀也雕刻些饰纹吧?那位铸剑师傅手艺不错,我替你引荐。”
“好哇好哇!”梁成誉兴致高昂,“那我刻什么?九条蛇怎么样?”
“冷血物种不好,要不刻大雁吧?大雁象征自由,是我们剑宗的图腾。”
“我又不是你们剑宗的。”
“没关系,刀剑纹而已,谁都可以刻……”
赵原有时候觉得,谢逸卓和梁成誉两个人,在某些方面挺相像,比如都对江湖充满热忱。他在想,自己是否也该铸一柄剑,跟他们一起刻花纹。
三人边走边聊,经过紫来居时,百事通的声音传进耳朵:
“又到了茶话会时间,今天百某要跟大家讲述的,乃一神秘恐怖组织——重泉教。不错,就是世称的魔教!”
三人同时驻足。
“走走,进去听听。”梁成誉推着二人,“顺便吃个饭。”
坐进客栈,边吃酒菜边听百事通道来:
“近年来,八大宗门之寒宗、圣宗相继遭遇魔教毒手!偌大宗门,一夜间满门残骸,血流成河,就像被恶鬼吞噬了!”
百事通压着嗓子,渲染神秘气氛:“十年前,重泉教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组织,以教派之名招揽门徒,没想到发展至今竟有屠宗灭门的能耐,大有称霸武林的势头啊!”
有听客道:“别老生常谈了,来点儿干货!”
能不能让人讲完开场白?已非初来乍到的百事通,对黑粉自有应对之法,加重调味儿料,说道:“魔教你们知道,但你们知道其教主长什么样儿吗?”
“当然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自作聪明的听客回答。
“错!”百事通道,“你们是没瞧见盟主惨死的样儿,啧啧,肚子被挖了个大窟窿,肠子、心肝,通通没有啦!”
提到故盟主,众人尽皆唏嘘,对魔头的残忍愤慨不已。本是除魔卫道之战,不料落得如此收场。
“高手榜排名第一的盟主竟然战败,知道为什么吗?”百事通设问。
“技不如人?”有听客发出弱弱的猜测,没人留意到讲台周围,正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雾。
百事通讽道:“天下第一呐还技不如人,你当高手榜名谱是摆设么?”
“那为什么?”
现场温度越来越低,弥漫着莫名的恐怖。
谢逸卓的心跟着氛围提到嗓子眼儿,啪!一声醒木脆响刚好敲击在悬着的心胆上。
“我觉得我被魔教教主吓死之前,会先被这个百事通吓死。”她道。
“哈哈哈!”梁成誉捧腹大笑。
“那位大笑的看官,不要破坏氛围!”百事通提高嗓门儿,“我跟你们说,重泉教教主,根本不是人!传说他有一张血盆大口,最喜食人心肝,所以盟主败了啊,人怎么赢得了恶鬼呢?”
“胡说八道!”一有志之士起身训诫,“世上根本没有鬼怪。”
百事通道:“这位仁兄,可别怪我危言耸听,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啦。”
“尽管来啊,我倒想看看魔教如何装神弄鬼!”那人神情激愤,岂知话音刚落,突地脖子一歪,舌头掉出嘴巴外,哐当一声倒地不起。
“谁!谁干的?”众人惊出一身冷汗,戒备地四处张望。
江湖中怪事频频,像这种突发意外,没搞清状况前,一般不会有人上前查看。赵原不懂江湖,第一时间跑去救人,谁知刚走到那倒地之人脚边,蹭地一下,那人摇晃着弹起来,白惨惨的脸和冰冷的舌头刚好贴到他脖子上。
“啊!”赵原被吓得魂飞魄散,血色全无。
“郎君莫惊!”那人赶忙开口说话。
这是客栈安排的一个小小玩笑,目的是让茶话会的听客们有身临其境的代入感。本来是想远距离吓唬,不曾料到有人敢过来。他怀里揣着冰块,手和脸都冰凉,刚好身高只到这位郎君脖颈处,一弹起来,就像诈尸鬼要咬断活人脖子!
他知道,这般近距离真的会吓死人,连声道:“冰块儿冰块儿,郎君你看,是冰块儿,还有这舌头,也是假的,假的。”
赵原神情讷然,声音都变哑了:“你是托儿……”
在场听客反应过来,立刻向那托儿发起群攻。
“大侠们饶命!救我……百事通救我……”
百事通:“我自身难保……”
饭菜横飞,一阵混乱。
匆匆跟上来的梁成誉和谢逸卓,顿时嘻嘻呵呵嘲笑赵原胆儿小。
“别笑啦,换你们试试,就知道多吓人。”赵原惊魂甫定,没好气地道,“真是的,做什么要扮鬼?弄得我现在一想到‘魔教’一词,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不就对啦,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哈哈哈哈哈!”梁成誉笑得前俯后仰。
这一闹的确有效,茶话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掌柜算盘打得不亦乐乎。
百事通把菜叶从头发上扒拉下来,整了整衣衫,敲击一通醒木,敬业地继续讲:
“十年来,没人知道重泉教在何处,要说在阴曹地府,那也是可能的。重泉,不正是九泉的意思嘛!至于魔头,传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嗜杀修罗,浴血而生,也有人说他是满面皱纹的丑鬼,总戴面具遮丑,还有人说她是纤腰秀面的美貌女郎……我看啊,他就是鬼怪妖魔,每次杀人都变化一个模样!”
听客们听得聚精会神。梁成誉大声道:“我还是玉皇大帝呢!”
百事通无言以对:遇到杠精本精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各位听我来分析。”梁成誉跳到长凳上,占据高地抢夺众人注意力,“话说魔教十年前现于江湖,这创建教派需要资历,魔头那时起码四旬年纪吧,十年过去,现已超过半百,再十年,就该入土为安啦。再看看在场诸位,风华正茂,熬日子也把他熬死啦!”
“这位仁兄说的在理。”
“大家是不是立马有种‘你死了我还没死’的优越感?”梁成誉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啧啧道,“区区魔头没什么可怕的。”
“对,说得好!”
这种歪理竟然有人赞同,百事通顿感无语。
这时,人群中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插话:“你们别瞎猜了,我曾经见过他。”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登时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一位脸色青黄的中年男人。
“见过谁?魔头?”梁成誉问。
“对。”青脸男人点头,“从身材来看,绝对是男的,一身红衣,使一把银剑。”
“你当真见过?”“当真是魔教教主?”“魔头用剑的吗?前几天不是讲用长叉吗?”“前几天讲的是夜叉。”“哎你们别打岔!听人讲好不好?”“快讲快讲!”
在众人催问中,青脸男人回忆:“一年前某天晚上,我赶夜路,路过一片荒坟地,突然听到‘咔哧’一声响,随后一个圆球撞到我灯笼上。我就着灯笼光看,哪里是什么圆球,分明是一颗人头!一个小孩儿的头,‘咔哧’掉了。”
“有画面了!”听客们满脸兴奋,被深深吸引。
青脸男人又道:“我吓坏了,很久才敢抬头看,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无头尸被一把银剑钉在树干上,旁边站着一红衣人,垂着一只血淋淋的左手。我在听到‘咔哧’声之后就没别的声儿,说明剑是在小孩头颅‘咔哧’落地之前,钉进树里的。所以,红衣人摘小孩头颅,用的是,手!他左手上的血,就是那小孩儿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一连串拟声词惊得后颈僵冷。
有正义之士愤然拍桌:“手段如此残忍,简直丧尽天良!”
百事通疑道:“你若当真见到魔头杀小孩,还有命在这儿和我们说话?”
“我没骗你们!我看到他向我走过来,吓晕了,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只有那个小孩尸体躺在树下。”青脸男人道,“后来我得知,小孩竟是寒宗宗主——煞圣童子。当时正值寒宗灭门,煞圣童子死于魔头之手,完全有可能。”
“据我所知,煞圣童子并非小孩儿。他只是长不大,实际年龄远超你我。”有听客补充,“一门宗主实力不凡,煞圣童子擅长七窍藏寒毒,无人敢与之正面对敌。”
“魔头一定是与他正面硬刚,以为把人钉树上就完事儿了,没想到人临死前放大招——满脸喷寒毒。魔头差点中招,剑又卡在树干里,情急之下直接上手……”老听客们脑补能力一流,画面越描越有质感,话题也越扯越远。
忽而灵光一闪,赵原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杀害大兄的凶器霜寒刃,原本是寒宗兵器,寒宗被魔教所灭,宁兄凭这一点怀疑魔教——那魔教的杀人动机呢?
百事通说没人知晓重泉教所在,那么如果,大兄知道了呢?
假设动机为灭口,那么大兄所绘血图,更有可能是——魔教据点!
数日后,夜幕。
京都,艺彩楼。
蛰伏暗夜的杀手,正趴在艺彩楼房顶,撅着臀从瓦缝窥视,像极一只黑色公鸡。
房中女人正在沐浴,白皙美背看得杀手梁成誉血脉贲张,喉结上下滚动,口水咽了又咽,默念: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
砰砰。
敲门声来得不是时候,侍女竹英在门外道:“圣女,你洗完了吗?”
“竹英,有事吗?”
“邢教主来了。”
话音未落,房中响起轻快的脚步和一连串水声。
梁成誉直往瓦缝凑,心里骂道:他么事先该掏大点儿缝,好看的东西一样也没看到!对了,那侍女口中的“邢教主”,莫非是——魔头?
柔族圣女这条线诚不我欺,一拉钩竟钓出塘里最大的鱼!
“妙翼见过教主。”天寒地冻,房中传来的嗓音无比温柔,“教主请坐。”
被唤作教主的男子,穿着玄色长袍,脸上戴着恐怖面具。
“日夜兼程此时方到,打搅圣女。”他的嘴藏在面具里,说话声又沉又闷。
“不打搅,时辰尚早。”妙翼道,“我让竹英为教主安排住处。”
男子点头:“此行来京都,有要事请圣女相助。”
“教主请讲。”
“乃为寻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寻男人不难。”妙翼道,“艺彩楼将在三日后举行大面舞会,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匹夫平民,都已收到邀请函。届时教主可留意所寻之人,是否在其中。”
“我所寻之人,对舞会不感兴趣。”
梁成誉心道:这魔教又是找剑,又是寻人,唱的哪出?
“事无绝对。”妙翼恐其失望,急切说道,“教主便在此多留三日,兴许有缘与所寻之人相见呢!”
那教主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妙翼喜不自禁,一双明眸秋波照人:“诚邀教主参加舞会!参与其中,更能看得真切。”
“就由圣女安排吧。”
梁成誉看在眼里,霎时明白之前的《凤求凰》为谁而奏。话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不会天雷勾地火,然后……
嘭!
只听门开之声,玄色身影消失于房内。
电光火石的一瞬,梁成誉如一条壁虎,倏溜钻到屋檐下,惊动了横梁上沉睡的猫。
他悬着一颗受惊的心肝想,自己只微微往前凑了凑,什么也没碰到,竟也被觉察,魔头当真深不可测。
艺彩楼楼顶,一袭玄衣迎风,仿若死神降临冥夜,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城池。
一只猫咪蹿了上来,沿着屋脊逃走。
妙翼迎出房门,站在廊道上仰望:“发生了何事?”
只见玄影从屋顶施然跃下,冷冷道:“原来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