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透彻
今日宴席依旧是男女分开对坐的，这会子快到午时，天气就热了，姜府的家丁们便把宾客都引到了聚瑞堂。
这里平时不开，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家中办宴席才会用来迎客。主位设一席，略下侧，左右各两席，剩余的宾客就是男子在左，女子在右，各设三排席位。
座次安排都是一早排好的，按着身份高低排序，由家丁带着入座。
上回长公主裴嫣已经私下里来拜访过了，故而这次就没来赴宴。所以主位上坐太子，左右两侧分别是六皇子裴钧和摄政王齐陌。
姜家的人则坐在大厅中两侧席位之首。
“今日犬子得女，姜某在此谢过各位赏光，参加孙女的满月酒宴，还请诸位尽情玩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我先在此给诸位赔罪了！”
姜太傅举杯起身，对着宾客们敬了一圈，一饮而尽，至此酒席算是正式开宴。
林氏拍手，门口的小厮便高唱一声“开宴！”
音落便见清一色身着淡绿色塑腰长裙，梳双丫髻的妙龄女子们排成两列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朱红色的木托盘，上头摆着用琉璃盏盛的各式菜肴，精致华美。
丫鬟们按序将菜肴放在宾客席位前的木案上，便又躬身退下。
众人瞧着桌上菜肴，眼中都露了新奇之色，无他，而是这些个菜肴基本都是他们没见过的。
忽然有一年轻官员出声，“敢问太傅，这可是华觞楼的菜式？下官有幸去过一次，倒是瞧着有几分相似。”
如今晋国倒是常有高官大户家里办酒席，用外头酒楼里菜肴的，这不是什么丑事，甚至大家以能请到名声显赫的酒楼名厨做菜为荣。
“赵大人好眼力啊，这酒宴是我家幼女推举的，我家夫人觉得菜式新鲜又味道上佳，便用了华觞楼的酒菜，也叫大家都尝尝鲜了！”姜太傅笑道。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又转到了姜琼羽身上，便见那妙龄少女大方得体的起身，面上带着浅笑，对着宾客们欠了欠身子。
“不过是小女贪爱这华觞楼的新颖之味，能叫诸位瞧得上才好，若是吃不惯，也尽管告知，母亲还备了一些福源楼的菜肴，只求诸位尽欢。”
语罢便听得主位上裴钰的声音，“这华觞楼如今也算京都里小有名气的，孤听闻多次倒也没机会品尝，今日却是有口服了，四姑娘心思巧妙啊。”
太子都这般抬举了，下头众人自然又是一片夸赞恭维之声，倒也不全是因为太子，而是尝过之后，这菜肴确实很不错。
见想要的宣传效果达到了，姜琼羽满意的勾着唇角，捏起桌上的酒杯眯着媚眼呷了一小口。
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微微偏头果然就瞧见齐陌一脸玩味的看着这边。
她索性举杯敬酒，一饮而尽，齐陌显然没想到她这般大方，也举杯回应。这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互动的感觉，莫名的叫他十分畅快。
尤其是余光瞥见裴钰微微暗沉的面色时。
“三哥，我敬你一杯！”裴钧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朝着太子举杯。
裴钰扯着嘴角露了一个僵硬的笑，举杯回应。末了忽然对着齐陌道，“表哥平日里最不喜参加这种宴席，今日怎么有兴趣来。”
“一则是小姜大人亲自相邀，二则来见心悦之人。”齐陌敛眸，语气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唇角微勾，十分挑衅的对着裴钰举了举。
裴钰眸中阴厉，亦对着齐陌举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摄政王不要一腔欢喜落了空才好。”
二人的对话旁人自然听不见，只瞧着两人面上都带笑，只当是表兄弟两个在寒暄什么。
但是有心之人瞧在眼里就不是这番光景了，杜清芷随母亲张氏坐在靠前的位置，与姜琼羽只隔着两人，这会子忽然就笑着开口。
“四姑娘手上那支镯子瞧着是冰玉的？这般纯粹，怕是价值不菲吧，先前儿也没见四姑娘戴过呢！”
姜琼羽转头，对于杜清芷今日忽然这般温和自然心存防备，“杜姑娘好眼力，这也是近几日才得的，今儿头一回戴，杜姑娘那对耳坠子倒是也精巧的很。”
“贵妃娘娘前儿才赏的，自然极好。”杜清芷扬了扬下颚，眼底带了些许轻蔑得意之色。
原是来显摆的，姜琼羽心底翻了个白眼。有些人总是觉得她想要的旁人也想要，对上这种心态也是多说无益了。
“可惜了，东西是极好的，人却是差劲了些。”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正是坐在杜清芷斜后方的一位蓝衣姑娘，十分的面生，倒是从未见过。
蓝衣姑娘面色淡淡的，不理会杜清芷愤恨的面容，对着姜琼羽淡淡道，“御史大夫安立宗嫡女，安姝韵。”
这一说，姜琼羽便是知道了，御史大夫的妻子身体不大好，一直在祖宅休养，嫡出的女儿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听闻去岁妻子过世，才将嫡女接回来。因着要守孝一年，也并无谁见过，想来如今也是刚出孝期，头一回来参宴。
“原是京外来的，这规矩果然没学好，这般不知礼数也好意思出来赴宴。”
杜清芷被怼了一下又被忽略，心里自然气急，嘴里说话便毫不客气了。
“礼数一对身份尊贵者，二对长辈亲友，我与你非亲非故，身份一样，这般说话也不知何处失了礼数。”安姝韵生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说起话来却很是尖锐。
“你...”
“你什么，杜姑娘明知那镯子是摄政王殿下赠与姜姑娘的，却还明知故问，当真是虚伪至极！”
这话声音就稍微大了一些，引来了些许目光，裴钰本是在同姜太傅说话，听到声音也望了过来。
仔细瞧了瞧，姜琼羽头上哪里还有步摇的影子，反倒是手腕上多出一个玉镯。
一股怒意便自心底翻涌而起，眼角为扬，掩住眸底藏着的杀意，此时还在姜府，还在宴席之上，他只得装作未曾听见的模样，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姜琼羽蹙眉，倒是难以分辨那安家姑娘是有心还是无意了，只是这事到底不好声张，只得出声打圆场。
“大家头一回见面，难免有什么误会，还请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才是，这贵人还在上头坐着呐！”
有她这一提醒，杜清芷理性回笼了些许，抬头望向裴钰，眼里闪过一丝痴缠。末了转头狠狠瞪安姝韵一眼，才端着姿态未再言语。
今日满月宴虽没有出什么大岔子，但几乎是明眼人都瞧出了太子和摄政王似乎都心悦姜家四姑娘，这一来倒是要回去好好思量了，哪边也开罪不起不是？
宴席散去，裴钰先行一步，裴钧如今还住在宫里，就不与他通路了。
马车里，裴钧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良久，睁开双眸，眼里的谋算城府哪里还有半点宴会中天真的模样。
“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宦官白术恭敬的为他斟茶。
裴钧勾唇，眸前萦绕的雾气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这三哥一直不了解齐陌此人，到如今亦然，竟然是为一介女子这般丑态百出，是我高看他了。”
白术低头赔笑，眸中亦是对裴钧所说之人的鄙夷，“殿下透彻。”
“给我那摄政王表哥通个消息吧，周府瑶池宴，想必更精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