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世间修罗场(十一)

“程遇恩。”他认同了这个名字，而且深信不疑。夫人，老爷，娟儿都是为他遭遇不测，没有他们的大恩大德就没有活着的他，这个名字提醒着他时刻牢记恩情。

躲在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当程狗儿换做程遇恩之后，身体已不再发抖，一动不动麻木的蜷缩在露着棉絮的被子里。与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镇定，从未有过的镇定。刚长出一点的心，随着娟儿一块被掐了去，他再也感受不到身体深处的波动，缓缓掀开被子坐立起来。

屋顶上一个个洞直通天空，月光清澈，如水凉薄，程遇恩既不乏也不困，石头一样杵在那儿。忽然，右手反射性地抽了一下，他想起街上人们打趣说的话，“身体不由自主的突然抽动，是灵魂在查看这具皮囊还能不能用。”

可真有趣，人死后会有灵魂吗？想到这个问题，程遇恩对娟儿和夫人的思念踏着月光不断流淌而下。他用意识轻抚娟儿曾经躺过的草席，那些温暖似乎依然保存的很完整，然而却再难相见了。那些活得幸福的人，不是因为过的舒适，而是因为活的有希望，知道为了什么而活。他也有希望，也知道为了什么而活，但是他并不幸福，对他而言，希望是长刺的荆棘，一圈又一圈缠绕着身体。

“邪，星，秘，籍！”程遇恩一点一点挪动手掌，嘴唇跟着手掌的节奏，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秘籍的名字。

江湖骗子的东西多少应该有点花头吧，不然也不可能卖的出去，除非……程遇恩扇了自己一耳光，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从席子下抽出邪星秘籍，借着倾泻的月光开始仔细研读，“乾坤扭转，倒运丹田，万汇重阳，气脉冲穴……”

秘籍开篇便是深涩难懂的内功心诀，书上画的小人的招式也不连贯，程遇恩对此一窍不通，只认识写的几个大字，书本来来回回翻了个遍，胡乱练了几天没有一点进展。别说上山打老虎了，用这招式拔根大葱都费劲。程遇恩没有为此泄气苦恼，原本就知道这是江湖骗子手上的玩意儿，也就想学几招防身用，能派上用场最好不过，没用呢也罢。

这天，程遇恩在大好阳光下练习骗人的邪星秘籍，秘籍摆在石头上，风一阵大一阵小。突然，风变得猛烈，翻飞的页章抖落压着的石头飞起一丈高，程遇恩见书飞起，奋身去追，虽然是江湖骗子下三滥的书，好歹也是娟儿留下的念想。

邪星秘籍不停的在空中翻舞，程遇恩随着书的起落跃起，怎么也敌不过风的力量。

太阳的光芒明媚耀眼，奔跑在山野的风不带沙尘，送来无尽的清爽和一路席卷的气息。程遇恩感受着这一切，所以并不恼火，但盼着风能对他好些，只当做一场嬉戏，尽兴了就将秘籍完好的还给自己。

然而风仍在放肆，程遇恩仰着头追逐，秘籍正好飘在他头顶，其中的一页落队的纸张正好遮住了太阳。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他的目光锁定在这页纸上，纸上的内容似被涂鸦，密密麻麻一片。

程遇恩停下奔跑，怔在原地。

“邪星秘籍的秘密……”原来邪星秘籍的制作相当用心，薄厚均匀的纸张里面印了余下的心诀和招式，单单凭肉眼压根瞧不出任何蹊跷。而且，平常看到的都是普通，甚至杂乱不通的东西，真正骇人听闻的恐怖武功却藏在每张纸页的中心。

程遇恩举起秘籍一页一页地晒着，慢慢地摸索出一点门道，日子一久，邪功渐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