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湖嘟(一)

这是一个奇异的江湖，一些动物在人类的熏陶下学会了站着走路和说话，除了外表与人类不同，日常起居之类的没有太大区别。

名叫嘟嘟的狗，品种是拉布拉多，是狗属鸡，从小被少林僧人牛德领养，随他在少林寺过着清规戒律，诵经习武的生活。头一年，牛德替嘟嘟看过面相，至今想起由生辰八字推算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总以为测算出了差错，但十次，百次，千次，都以类似鸡飞狗跳的解词结束，嘟嘟的命运总使他担惊受怕，却又无可奈何。

不久之后，五年一次的少林弟子还俗仪式即将举行，牛德考虑了很久，终于语重心长地嘟嘟说道：“嘟嘟啊，要不你也还俗吧！少林寺留不住你了。”

嘟嘟摸了摸脑门上秃掉的三个点，五味杂陈，泪腺分泌物积在眼角，大眼干巴巴望着牛德前半个光头上可见的六个戒疤。

“我替你算过运势，你这下半辈子注定不得安分，所以……所以为了少林寺的将来考虑，你就答应我吧！”

嘟嘟听出些言外之意，“意思是要我下山去祸害别人呗？”话在心上盘旋，始终没脱口。这话出口，等于在佛祖面前安了牛德的罪，陷牛德于不义，怎么说牛德对嘟嘟也有养育之恩。于是嘟嘟对牛德点了点头，脑门上的戒疤还能长回顺滑的狗毛，因为牛德不忍心看嘟嘟受伤，只用剪刀细心剪出三个点，嘟嘟也不算正真的出家人，所以想法不当，佛祖应该不会怪罪他。

还俗仪式如期举行，一、二、三、六、九、十二，不同戒疤点的和尚整齐有序排列盘坐在天井。天井就是房屋围成的院子，以前的人这么称呼，留传下来不曾改变。

僧人口中的经文，嘟嘟不解其意，跟着众人面朝气势恢宏的大雄宝殿，在佛祖脚下诚心念诵。

“我还俗了！”诵经完毕，一个僧人率先上前，当着众人大声喊道。有的人话里有自由，有的话里是不舍，各有各的不同。轮到嘟嘟，嘟嘟也喊了一声，出于本能，结束时“汪呜”长啸，领了包裹的几人弯腰大笑起来，底下打坐众人被带动，可在佛祖面前失态是大忌，只能暗咬嘴唇憋笑。

牛德最舍不得嘟嘟，临行前为他戴上斗笠，下山化缘时批的斗篷也赠予他，亲手打上蝴蝶结。嘟嘟背对大门，远眺下山小道消失在远处高山脚下，身后“心传古洞，严冬曾拥神光膝。面接高峰，静夜风闻于晋笙。”字样的门联，无论听牛德师父如何形象解释都不明白，在此刻却有种心领神会的意味。

嘟嘟拄着“打狗棍”，一步一步下台阶。打狗棍也有来历，原本是少林弟子所用的少林棍，犯错时牛德用这棍子施以戒规，其他弟子调侃打嘟嘟的是打狗棍，那会儿百般抵触打狗棍的说法，嘟嘟揉揉屁股，离开了倒有些怀念那不重不轻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