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战争，是为了活着
看着这不该出现的红色，非莫修心里大为震惊，他立刻察觉到自己是走火入魔了。
顾不得许多，非莫修立刻屈腿坐下，打坐调息。
对武林中人来说，走火入魔极为凶险。轻则内息紊乱，受伤不轻；重则筋脉逆行，武功全废。
向来练功极快，并无任何瓶颈的非莫修，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走火入魔的痛苦。
内力完全不受控制的在身体里乱窜，经脉被强行撑开，昔日乖巧听话的紫霞真气变得极为狂暴，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裂。
非莫修的脸上一阵紫一阵红，内里像着了火一样的难受。纵然他立刻封闭了身体各处穴道，但是体内的真气并没有停息下来，仍旧把他的身体当成战场，进行着无谓的厮杀。
如果把非莫修的内息比作海面，过去是风平浪静的港湾，现在是卷起巨浪的风暴，除了那要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还有隐藏在海面下更深更可怕的漩涡。
汗水一滴滴从额头上流下，非莫修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压下涌起的内力，这样的状况似乎没有尽头。
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吗？
不行，莎莉还在等我，我还不能死……啊！
一阵眩晕传遍全身，非莫修迎面倒了下来。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俏丽的人影从他眼前划过。
“莎莉……”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营帐之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好闻的香味，眼前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摆设。
这不是我的帐篷，非莫修立刻意识到这点，只是他的记忆还保持在自己走火入魔昏倒的时刻。目前看来他还没死，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大哥哥，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小姑娘清利纯净的声音，非莫修低头看去，床榻前站着一个年级不大的金发小女孩，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里是你的营帐吗？”非莫修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你救了我吗？”
小女孩将头摇的厉害，依然用她那纯净的声音答道：“不是，是莲姐姐救了你，也是她让你住在这里的。”
莲，莲.迪安，那个银甲女人。
在这里几天，非莫修也认识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和他有过交手的莲.迪安。
首席骑士吉米.迪安的学生，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女战神。
这里是她的帐篷吗？
身边小姑娘依然站在床前，非莫修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看着小女孩在他的手下像小猫一样动来动去，非莫修心里有几分欢喜。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好不容易从非莫修手里逃生，小女孩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看着他，显然是不愿意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恰在此时帐篷被人掀起，一身银甲的莲走了进来，正看见已经醒来的非莫修和在整理自己头发的小薇妮。
“你醒了。”提着手里的托盘，莲走向床边。
“莲姐姐。”
小薇妮立刻撒娇样的跑过去，被非莫修弄乱的头发在空中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
莲把托盘里的食物摆在非莫修面前，然后轻轻抱住小薇妮，耐心替她整理起头发。
“你刚醒，吃点东西吧。”莲指了指托盘里的食物。
非莫修拿起一个面团放在嘴里嚼着，有点像没熟的面粉，夹杂着几颗味道古怪的生菜。
这东西虽然味道不佳，但却极为解饿。非莫修吃了几天，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我睡了多久？”吃起东西来，非莫修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饥饿，恐怕这一次昏迷，绝不是两三个时辰那么简单。
替小薇妮整理好头发，然后叮嘱她先去其他地方，莲才回答起非莫修的问题。
“你睡了一天一夜。”
这么久吗？果然走火入魔不是闹着玩的，这次能捡回命就算是福大命大了。
莲并没有就这次昏迷问非莫修太多问题，她也从托盘里拿起一块面团，坐在床上吃了起来。
该说不愧是沙场儿女吗，丝毫不在意和非莫修坐在一张床上，更是把自己的帐篷都让了出来。
“这次是我救了你，我们扯平了。”莲啃着食物，不甚在意的说道。
还记得我放过她那件事？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好。”索性非莫修也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两人啃着馍，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非莫修觉得，总是赖在人家姑娘的床上不像话。他正准备起身，却被莲阻止了。
“你身上有伤，不用顾及我。”莲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嘴里依然嚼着没咽下去的食物。
被小看了。
非莫修直接从床上站起来，顺手把被子盖回去，“我已经没事了。”
他现在的确可以说是康复了，走火入魔不同于一般的受伤，混乱的内息来的快，消散的也快，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看样子确实没事了，可是之前明明像要死掉的模样。
莲更加搞不懂这个古怪的家伙了。他的实力强大，连老师也不是对手。但是心却不够坚强，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的骑士，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圣域吗？
他是如何克服最难的那一关，找到属于自己的圣域之心。
还有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反对杀戮的他主动走上战场。
莲坐回床上，双手平卧放在膝盖上，脸色有些古怪：
“我注意到你之前杀人的时候剑速很快。”
“那样他们会少受点罪。”非莫修早有意料的答道。
既然上了战场，那就免不了杀戮，无谓的仁慈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是一种伤害。在这之上，他能做到只有减少对方的痛苦。
莲抿了抿嘴道：
“你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害怕被人认出身份？”
非莫修摇了摇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答，“我是怕他们的鲜血溅到我脸上。”
不等莲再问出第三个问题，非莫修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戴上头盔。”
微微仰起头，莲略带回忆的说道：“一开始只是为了隐藏我女性的身份，士兵里普遍有轻视女性的思想，即使是人均可作为战士的北地也不例外。后来……”
她没说后来是因为什么，非莫修也没有刨根问底。
转而问了另一个让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你，你们，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无论怎样，北风城都是战争的发起方，而这场战争也导致了太多的悲剧。
莲陷入了沉默，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发梢间，重复着非莫修的话：“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大概是为了生存吧。”
非莫修对这个回答并不认同，
“我的师傅告诉我，战争不会带来生机，只会迎来毁灭。”
嘴角泛起苦笑，莲双手撑着床，头仰视着帐篷顶端，仿佛那东西不存在，可以直接看见蔚蓝的天空。
她用充满了回忆的语气说道：“我的家乡北方城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因为它地处王国最北，版图以上就是那座充满神奇色彩的‘落日之森’。
那片森林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地方，生活在北方城里的人没有哪一天不承受着来自森林的侵袭。无论是外出打猎，还是出门割草，都要时刻小心翼翼，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魔兽冒出来袭击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差不多是北方城建成开始，那座城里的人就在和魔兽战斗。一代又一代人，一批又一批的魔兽，这样的战斗从来没有停止。”
听起来确实很绝望，非莫修听莎莉说过一点“落日之森”，那里的魔兽数量和种类繁多，彼此之间也相互厮杀。
今天是这种魔兽袭击人类，明天可能又会换到另一种，几乎源源不断。
非莫修尝试问道：“你们可以修筑高大的城墙。”
这是他从老家人那里学到的经验，各朝帝王都会不约而同的修筑长城，以抵御来自北方的胡人。这么一对比，两者之间颇有些相似之处。
对非莫修提的建议，莲没有做出嘲笑。她只是绝望的闭上眼睛，缓缓开口，“这才是北方城真正的危机。”
“王国为了应付越来越不安的北境，花费巨额代价打造的菲尔姆要塞，这的确使整个北地更加安全了。但是要塞的范围却并不包括北方城，这座极北的小城，似乎被王国遗忘了。”
不用莲说，非莫修也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被高大要塞抵挡的魔兽几乎都涌向了北方城，原先需要靠一国之力承担的压力全都压在了一城上。
“我们也修建了新的城墙，但依然挡不住时刻都在增强的魔兽大军。所以城主决定向南方进军，如果能获得一块新的土地，就能把所有人接出去。”
“这样的原因，你满意吗？”
莲抬起那双鲜红到几乎可以滴出血的眸子，非莫修不敢和她对视，只是有些出神的自言自语：“为了自己活下去而给别人带来灾难吗？而且你们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银白色铠甲包裹的女骑士站了起来，金属碰撞声里传来她坚定的声音：“为救一城人牺牲其他人，我觉得……值。”
这是非莫修的回答，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是这群北方人的回答。
“你说我们不一定能成功，但是除了这个，我们已经没有无计可施了。”
孤注一掷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非莫修一步步走出营帐，掀开帐篷那一刻他回过头来，嗓音低沉的说道：“我依然会遵循约定帮助你们，但我也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