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头脑与肌肉

一清早，人们默默地出门，只见空中舰队纷纷从头顶上掠过——洒下毁灭——洒下毁灭！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大空战》，1908年

军事计划有不少局限性，这在1914年8月德国的进攻行动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德军总参谋部掌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忽视了法国人对计划的破坏作用——特别是当后勤补给和通信线路延伸以后。事实很快证明，德军的计划时间表是不可能完成的，尤其是比利时加入抵抗之后。这导致德军开始残酷对待平民（这种方式贯穿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其手段包括强迫劳动、取消食品供给，以及种种野蛮破坏等。几周后，进攻停止了。虽然德国没能将法国踢出战局，而且被迫与俄国、英国交手（因为进攻比利时），但这些都无法促使它从根本上对战争目标或者战略原则进行重新评估。德国人仍在寻求决定性胜利，他们凭借气质上的优越感，不会容忍一丝胆怯，相信一定会有什么新技术使他们在战局上力挽狂澜。在这些新技术中，首要的是毒气战，接下来是大手笔的无限制潜艇战。可见，德国人曾一度乐观地认为，民用船只根本无法应对潜艇的威胁。由此，德国毫无悬念地把美国拉入了战争。德国人最后的赌注是1918年3月的那场进攻，这让德军的战线拉得更长，完全暴露在打击之下。

德尔布吕克曾一度支持德军最初发起的进攻，并认为胜券在握，但攻势一停止，他马上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德军不能一举歼灭敌人，就只能被迫拖垮敌人，为此他曾想尽办法估算交战国受到的经济打击。他认为，德国应该和英法做一笔交易，以便集中精力打击俄国。但是，德国人那种绝不妥协的政治和军事立场导致他的算盘落空。“从某种意义上说，全世界结成联盟在反对我们，”1917年他写道，“人们害怕德国人的专制独裁，这是一个我们必须重视的最严酷的事实，这也是敌方力量中最强大的因素之一。”

德国人陷入了巨大的困境，除了继续烧钱发动炮火袭击和步兵突击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可以打破僵局的办法，于是只能拟定更加大胆的战略。他们意图在每一次战事中发挥新兴技术的潜能——地面坦克或飞机——来打垮敌人的意志。他们设想，不管是坦克还是飞机，新武器会在物质上和心理上同时打击敌人。德国人的目标是造成敌方集体性精神崩溃。这个设想直接否定了人们的既定想法，即只有歼灭敌人才算取得决定性胜利。其实，德国人的这些计划都不现实：一方面，当时的新技术仍处在初级阶段，生产能力有限；另一方面，与之相关的战术还很不发达。但无论如何，从以上两方面看，这些早期的战争计划为战后有关未来战略的激烈辩论设定了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