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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见真淳

李玉兰


从千里挑一的二炮机关兵到铁道部政委的司机,从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的常客到眉山市东坡国税局的主任科员,沈国正的人生是一段传奇。

1993年,沈国正从眉山齿轮厂调入眉山税务局,做专职司机。对于已经开了二十多年车的他来说,这是一个驾轻就熟的工作。局里的领导对他的工作高度认可:老局长调离时想把他带走,而新局长苦苦挽留。当然,最后他选择了留下。

如果不是1995年的一纸文件,沈国正可能就要安安心心地做一辈子老司机了。那年,上级规定国税局在职职工不得继续担任司机职务。无奈,已届不惑之年的沈国正不得不转行做了一名税管员。

对沈国正来说,税管员的工作当然也能够胜任。那时他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已取得大专文凭。只是于他而言,这份新的工作终究不像开车一般驾轻就熟。好在90年代大家的纳税意识越来越强,纳税户大都能配合他的工作,按照规定缴纳税款。当然,也总有一些不能按时、足额缴纳税款的纳税户。对这些不按时纳税的商户,他一次次上门,跟他们交心,谈天。那些实在经营困难的,他想方设法帮他们减免税额;那些有钱也不缴纳或不按时缴纳的,他除了一次次上门宣传政策,还发动亲朋好友帮忙。比如某单位会计,每次缴税都要晚十天半月,多次催促无效。他经多方打听后,发现该会计业余时间炒股被套,心情烦躁,所以总是拖延。于是他请朋友帮忙,在合适的时机帮那位会计把原本套在手中的股票卖掉,不但没赔钱,还帮他小赚了一笔。会计十分感激,缴税从此再没有拖延过。两人也因此成了生活中的朋友。“只有把工作做到别人心头,这工作开展起来才会顺畅。”沈国正如是说。

虽然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经济已经有了很大发展,但生猪税仍是当时的重要税种。为了拦截逃税的屠宰户,沈国正也曾和同事们一起熬更守夜,在主要交通要道设卡拦截。除了生猪税,烟草税也是90年代国税的重要来源。为了蹲守走私香烟的,他们时常在火车站一待就是一二十个小时,饭是常常顾不上吃,甚至连水都不敢喝,生怕吃饭或上厕所的时候让香烟贩子瞅空跑了。不过,在沈国正的记忆中,这些岁月虽然艰苦,但那些岁月里和同事们并肩战斗完成任务的喜悦也是他最难以忘怀的。

20年的税务生涯,他没有显赫功绩,只有数不清的忙碌与付出。他没有豪言壮语,只凭着对税收事业的忠诚,在税收人的岗位上勤勤恳恳,恪尽职守,平凡而普通。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沈国正的人生其实也有过一段不平凡的岁月。

1970年,18岁的沈国正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审查,如愿以偿入了伍,成为北京卫戍区第二炮兵部队的一名新兵。新兵训练结束后,沈国正脱颖而出,成为令人羡慕的机关兵。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机关兵,尤其是二炮的机关兵,真可谓是千里挑一。幸运并没有就此止步。不久,沈国正被二炮政委李天焕看中,成为李政委的卫兵兼司机。勤劳朴实又聪明好学的沈国正深受李政委器重。后来,铁道部队来二炮挖人,沈国正又成了唯一的幸运儿。在铁道部队,沈国正是政委崔天民的得力部下,深受崔政委的信任,与崔政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2013年4月20日,雅安大地震。因眉山距离雅安很近,崔政委秘书十分牵挂他们一家老小的安危。21日,崔政委的秘书姚玉高同志率全家来到眉山。看到他们一家平安,才放心离去。“他那么大的官,没有一点架子。对我们这些老部下,像亲人一样,特别关心。”

1985年,当沈国正在铁道部队继续书写着他开挂的人生时,家里却传来不幸的消息:儿子得了神经性骨髓炎,“腿坏了”。踌躇满志的沈国正一下子懵了,怎么办?一边是辉煌的前途和事业,一边是亟须照顾和治疗的儿子。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很快便做出了抉择——不如归去。

退伍回到地方,沈国正先是在眉山县齿轮厂做司机。工作环境的巨大落差让他有过一点点的失落,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他一边兢兢业业干好本职工作,一边带着儿子四处求医问药。头两年,他被希望和失望不断地折磨着。可是,即使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的一位朋友,华西医院的医生,竟然是这方面的专家!得知他儿子的病情后,朋友反复研究,确定了治疗方案。经过几年的悉心治疗,他儿子的腿疾奇迹般地痊愈了!

在儿子腿疾治疗期间,尽管沈国正时常揪着心,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且因为工作出色,被东坡税务局领导相中,把他从齿轮厂调到税务局。调入税务局不久,他便经历了眉山税务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当时,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大刀阔斧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国税、地税分立。沈国正记得很清楚,那是1994年9月26日,秋高气爽的一天,眉山市东坡区税务局在眉山宾馆二部召开大会,正式宣告国税、地税分家。当时东坡区税务局有两百多人,其中130人左右划归国税局,剩下的几十人全部划归地税局。刚调入不久的沈国正跟大多数人一样,被划到了国税局,从此与国税局结下不解之缘。

“想当年,我也是跟着领导自由出入中南海、人民大会堂的人!”沈国正的言语中,有自豪,但绝没有炫耀。这位豪爽的川西北汉子,如今尽管已年过六旬,但他身上却有一种难得的真诚和率真。这种真诚和率真,不是深山老农那种朴素的、简单的真诚与率真,而是修行者那种豁达的仿佛参透了人生的真诚和率真。

自由出入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这是何等的荣耀;奔波在眉山的街头,这又是多么平凡!但无论荣耀或平凡,无论在开挂的岁月中,还是在艰辛的时光里,无论手握方向盘,还是手拿计算器,他始终坚强地守卫着祖国,守卫着家庭,守卫着自己的岗位。或许正是在岁月的不断磨洗中,他才修炼出了这种仿佛超然于一切的真诚和率真。“繁华落尽见真淳”,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