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十六章
………
娜塔莉亚就这样一无所获地走了,心情更加懊丧、激动。但是她再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活下去了,这种心情促使她来到阿克西妮亚家。
她们是邻居,最近几年,经常碰面,默默地互相点头而过,有时候也交谈几句。她们见面互不问候,怒目相视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相互敌视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所以娜塔莉亚到她家去的时候,心想阿克西妮亚是不会把她赶出来的,她不是来谈别的什么人的事,而是来谈葛利高里的事情。她的推测果然不错。
阿克西妮亚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愕,把她请进内室,拉上窗帘,点上灯,问:
“有什么好消息吗?”
“我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的……”
“那就快说坏的吧。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出什么事儿啦?”
在阿克西妮亚的问话中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恐惧神情,使娜塔莉亚全明白了。一句话,阿克西妮亚的全部心事暴露无余,显示出她为什么活着和她最担心的是什么。说实在的,听了这句话以后,再也没有必要去问阿克西妮亚跟葛利高里的关系了,可是娜塔莉亚却还不走;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
“没有,我男人还活着呢,而且很壮实,你别害怕。”
“我根本没害怕,你胡说些什么呀?该为他的健康担心的是你,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我操心的啦。”阿克西妮亚说得很流畅,但是却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她的脸,便急忙走到桌边,背朝着客人站在那里,挑了半天本来就着得很好的油灯。
“你听到你家司捷潘的什么消息了吗?”
“不久前托人带好来啦。”
“他的身体好啊?”
“大概不错吧。”阿克西妮亚耸了耸肩膀。
这方面她也装不出假来,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她的答话中明显流露出来对丈夫命运的漠不关心,使娜塔莉亚不由自主地笑了。
“看得出,你对他的死活并不十分关心……好啦,这是你的事情。我来的目的是:村子里有谣言说,葛利高里好像又追你啦,说他回家来的时候,你们总要幽会。这是真的吗?”
“你可真会找人询问!”阿克西妮亚嘲笑说。“那我来问你,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怕说实话吗?”
“不,我不怕。”
“那就请你告诉我,叫我知道真实情况,免得再受折磨。为什么要白白折磨我呢?”
阿克西妮亚眯起眼睛,两道黑眉毛挑动了一下。
“反正我是不会可怜你的,”她厉声说。“咱们俩是命该如此:我痛苦,你就舒服,你痛苦,我就舒服……咱们不能把他分成两半呀?好啦,我老实地告诉你吧,叫你心里早有个谱儿。这一切都是真的,村里人说的没有错。我又把葛利高里抢过来啦,而且从今以后,我要拼命抓住他,不让他再飞了。好啦,你全知道啦,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是来砸我家的玻璃,还是拿刀子来宰我呢?”
娜塔莉亚站起身,把柔软的树条挽成一个结,扔到炉子旁边,露出一种反常的坚定神情回答说:
“眼下我还不会干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我要等葛利高里回来,和他谈一谈,然后再看咱们俩应该怎么办。我有两个孩子,我会为保护他们和自己采取行动的!”
阿克西妮亚笑了:
“这么说,暂时我可以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了?”
娜塔莉亚没有理睬这些嘲弄话,走到阿克西妮亚跟前,拉了拉她的衣袖说:
“阿克西妮亚!你妨碍了我一辈子,但是现在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央告你啦,记得吗?那时候,我太年轻,太傻,我以为——求求她,她会可怜我,大发慈悲,会让出葛利沙。现在我不会这样做啦!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你并不爱他,你只不过是跟他勾搭惯了。难道你曾经像我这样爱过他吗?当然没有。你跟利斯特尼茨基鬼混,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跟什么人不可以鬼混呢?真正有所爱的人——是不会这样鬼混的。”
阿克西妮亚脸色煞白,伸手推开娜塔莉亚,从躺柜上站起来。
“他都没有为这件事责怪过我,你倒来问罪啦?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啊?好啦!我是坏女人,你是好女人,又怎么样呢?”
“就这样啦。你别生气。我立刻就走。谢谢你,把真情都告诉我。”
“不值得谢,不用谢,不用我说,你也会知道。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儿出去关百叶窗。”阿克西妮亚在台阶上站住了,说:“我很高兴,咱们能和和气气地分手,没有争吵,我的好街坊,不过我最后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如果有力量的话,你就把他夺回去,如果办不到,就请你不要责怪我。我是不会甘心情愿地把他让出来的。我的年纪也不小啦,虽然你骂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过我可不是你们家的达什卡,我从来没有像她那样风流过……你还有孩子,可是我,”阿克西妮亚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变得越来越模糊、低沉,“我在世界上惟有他一个亲人!第一个,也是最后的一个亲人。这你知道吗?咱们今后就别再谈他啦。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愿圣母保佑他,——那就叫他自己选择吧……”
夜里,娜塔莉亚不能入睡,第二天早晨,跟伊莉妮奇娜一起儿到瓜地里去锄草。干着活儿,她觉得舒服些。这可以少想些事情,只是机械地往被太阳晒干、裂成碎块的沙土上刨着,有时候挺一下身子,休息一会儿,擦擦脸上的汗,喝口水。
被风吹散的白云在蓝天上飘荡、消失。太阳在蒸烤着滚烫的土地。雨云从东天边涌来。奔腾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娜塔莉亚不用抬头看,脊背就能感觉到;霎时间,一阵凉意,灰色的云影立即遮上了冒着热气的褐色土地、茎叶蔓延的西瓜秧、向日葵挺拔的茎秆。云彩影子遮上了山坡上一片片的瓜地,遮上了被暑热蒸晒得枯萎、倒伏的青草,遮上了山楂树丛和耷拉着沾满鸟粪的叶子的荆棘。鹌鹑令人心烦的啼声更响了,云雀悦耳的歌声听得越来越清楚,甚至连吹得热乎乎的青草簌簌作响的风仿佛也不那么热了。过了一会儿太阳又斜着,耀眼地穿透了向西天飘去的黑云的白边,从黑云里钻出来,又把闪闪的金光泻向大地。在远方,顿河沿岸蓝色的山脊上,还有伴随着黑云的云影在驰骋,可是瓜地上已经是一片琥珀黄色的、炎热的中午时分,飘流的蜃气抖动着,在地平线上翻滚,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泥土气味和它养育出来的青草气味。
中午,娜塔莉亚走到荒沟里的一口土井边,汲来一罐冰凉的井水。她和伊莉妮奇娜喝足了水,洗了手,就坐在大太阳地里吃起饭来。伊莉妮奇娜在一块铺开的围裙上仔细地把面包切开,从袋子里掏出两把勺子和一只杯子,从盖着的上衣下面拿出怕太阳晒热的装着酸牛奶的细颈瓦罐。
娜塔莉亚勉强地吃着饭,婆婆问:
“我早就看出来,你好像心事很重……是不是又跟葛利什卡吵嘴啦?”
娜塔莉亚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可怜地哆嗦起来。
“妈妈,他又和阿克西妮亚勾搭上啦。”
“你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昨天到阿克西妮亚家去啦。”
“这个贱种,她就承认了吗?”
“是的。”
伊莉妮奇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布满皱纹的脸上和嘴唇角上出现了严厉的皱纹。
“该死的东西,也许她在瞎吹牛吧?”
“不,妈妈,是真的,这用不着……”
“你不好好地看住他……”老太婆小心翼翼地说。“对这种男人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难道这能看得住吗?我是相信他的良心的……难道我真能把他拴在我的裙带上吗?”娜塔莉亚苦笑着,接着又声音低得刚刚能听见地补充说:“他又不是米沙特卡,我可以把他拦住。头发已经斑白啦,仍然旧情不忘……”
伊莉妮奇娜洗擦了勺子,涮洗了杯子,把餐具都收到袋子里,直到这时候才问:
“倒霉的事儿就这点儿吗?”
“妈妈,您这是怎么啦……这点儿就已经足够使你觉得没什么活头啦!”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呢?带上孩子回到娘家去吧。我再也不能跟他一起儿过下去啦。让他把她领到家里来,跟她一起儿过吧……我受的苦已经够可以的啦。”
“年轻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伊莉妮奇娜叹了口气说。“我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他受的那些苦,说也说不完。不过离开自己的结发丈夫也不是件容易事儿,而且也没有用处。好好想想——你自个儿就会明白。叫孩子们离开父亲,这怎么行呢?不行,你这些话很不在理。不要去想它啦,不许你去胡思乱想!”
“不,妈妈,我不能再跟他过下去啦,您别再多费口舌啦。”
“我怎么能不费口舌呢?”伊莉妮奇娜生气地说。“难道你不是我的亲人吗,啊?难道我不疼爱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吗?你怎么能对我这个做母亲的老太婆这样说话呢?告诉你:丢掉这些念头——就是这样。亏你想得出:‘离开这个家!’你上哪儿去?你娘家谁还要你呀?父亲去世啦,房子烧掉啦,母亲勉勉强强地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你也想钻到那儿去,还要把我的孙子孙女也带去?不,亲爱的,这办不到!等葛利什卡回来,那时候咱们再看看该怎么对付他,现在你别对我说这种话,我不许你说,我也不要听!”
娜塔莉亚心里积压了很久的全部苦恼,突然爆发了,她恸哭起来。呻吟着扯下头上的头巾,脸趴到干结的硬土地上,胸膛紧贴在地上,大哭不止,但是没有眼泪。
伊莉妮奇娜——这位聪明而又勇敢的老太婆——动也没有动一下。她仔细地把装着剩下的酸奶的罐子仍旧裹到上衣里,放到阴凉的地方,然后倒了一杯水,走过来,坐到娜塔莉亚身旁。她知道,这种痛苦用什么话劝解也没有用,她知道,大哭一场,要比直瞪着眼和紧闭着嘴要好得多。伊莉妮奇娜等娜塔莉亚哭够了,然后把干活磨得粗糙的手放在儿媳妇的头上,瞅着她那一头光亮的黑发,厉声说:
“好啦!够啦,你也不能把眼泪全哭光呀,留着点儿下回哭吧。哪,喝点儿水吧。”
娜塔莉亚心情平静了。只是肩膀还偶尔抖动一下,身子还一阵阵轻微地颤抖。她突然跳起来,推开正递水给她的伊莉妮奇娜,脸转向东方,像祷告一样把两只泪湿的手巴掌合在一起,哭泣着,快口地喊道:
“主啊,他把我折磨死啦!我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啦!主啊,请你惩罚他这个该死的东西吧!把他打死在战场上吧!不要让他再活下去啦,别让他再折磨我啦!……”
一团团乌云从东方涌上来。雷声隆隆。刺眼的白亮闪电曲曲折折地穿透圆形的云端,滑过天空。风吹得窸窣作响的青草向西倒去,从大道上吹来刺鼻的尘埃,被沉重的、长满子粒的花盘压歪的向日葵几乎弯到地上。
风吹弄着娜塔莉亚结成绺的头发,吹干了她满脸的泪痕,吹得平日子穿的肥大的灰裙子在腿边乱缠。
伊莉妮奇娜面带迷信的恐怖神情瞅了瞅儿媳妇。在这黑云遮去半边天,大雨将至的田野上,儿媳妇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可怕。
大雨说话就到。暴风雨前的寂静非常短暂。一只苍鹰惊慌地叫着,斜飞下来,金花鼠在穴边叫了最后的一声,狂风卷起细沙,打在伊莉妮奇娜的脸上,咆哮着掠过草原。老太婆艰难地站起来。脸像死人一样煞白,她透过袭来的暴风雨的轰鸣声,嘶哑地叫喊:
“你清醒清醒吧!上帝保佑!你这是在诅咒谁死哪?!”
“主啊,惩治他吧!主啊,惩罚他吧!”娜塔莉亚呼喊着,疯狂的眼睛凝视着旋风卷起的滚滚乌云,电光闪闪,照得云堆庄严、阴森,令人生畏。
一声霹雷,震撼了草原。伊莉妮奇娜慌恐万分,急忙画了一个十字,颤颤巍巍地走到娜塔莉亚跟前,抓住她的肩膀。
“跪下!听见吧,娜塔什卡?!”
娜塔莉亚恍惚地看了婆婆一眼,顺从地跪了下去。
“请求上帝饶恕你!”伊莉妮奇娜气势汹汹地命令说。“请求上帝,不要接受你的祈祷。你这是在诅咒谁死呀?诅咒自己孩子的亲爹,啊!噢噫,真是大罪过……快画十字吧!快磕头,快说:‘主啊,饶恕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吧。’”
娜塔莉亚画了个十字,惨白的嘴唇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咬紧牙关,笨拙地侧身倒下去。
………
(金人译)
(选自《静静的顿河》,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
【作家简介】
作者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罗维奇·肖洛霍夫(M.A.Шοлοхов,1905—1984),苏联俄罗斯作家。出生于顿河地区哥萨克村镇。上过中学,参加过十月革命后在顿河地区建立红色政权的工作。1926年发表中短篇小说集《顿河故事》和《浅蓝的原野》。主要长篇有《静静的顿河》(1928—1940)和《被开垦的处女地》(1932—1959)。晚年有著名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1956)。多次获苏联最高文艺奖,1965年由于他“在描写俄国人民生活各个历史阶段的顿河史诗中所表现的艺术力量和正直的品格”而获诺贝尔文学奖。
【作品导读】
《静静的顿河》继承俄罗斯文学史诗小说的艺术传统,小说规模宏大,计4部8卷,通过顿河岸边鞑靼村几家哥萨克的悲欢离合,表现了20世纪初期俄国社会动荡变革的历程。肖洛霍夫恢宏的史诗构思是通过哥萨克家庭生活的细腻描写来展现的。这是《静静的顿河》突出的艺术特点。小说第1、2卷介绍主人公一家及顿河哥萨克村镇风貌,第3、4卷写第一次世界大战到十月革命引起的社会变动,第5—8卷写国内战争时期顿河地区革命形势的反复。其中始终贯穿主人公命运的曲折过程。本文所选的第1部第3章和第9章,第4部第16章都是描写麦列霍夫一家生活的精彩片断。
小说的中心主人公是麦列霍夫家的小儿子葛利高里。小说开始的时候,葛利高里虽然还未到从军年龄,但是已经长成个英俊而剽悍的哥萨克男子汉了。他像所有的哥萨克一样,爱马,善于骑马。清晨,他到河边饮马,“左手轻轻一扶马背,就跃身上马,疾驰而去”。那马“一溜烟似的飞奔”到河边,顺着河岸的斜坡向下疾驰,而那马上的骑手葛利高里“向后挺着身子,几乎已经躺在马背上”,一路飞驰,“冲到水边,后面扬起一阵灰尘”。在这向下的疾驰中还躲开了挑着水桶的阿克西妮亚。这段葛利高里纵情奔驰的描写,不仅显示出葛利高里高明的骑术,而且表现出葛利高里这个哥萨克小伙子热爱生活,迎着顿河的清晨开始新的一天的愉快心情。正是在这样愉快的心境中,他开始以哥萨克男子汉的姿态,以挑逗的方式,向他挚爱的阿克西妮亚表达他的爱情。
像所有劳动家庭出身的人一样,葛利高里热爱劳动,淳朴善良。小说第1部第9章以富有诗意的笔触描写麦列霍夫一家割草的劳动场面。夏日炎炎,天上的浮云也显得懒洋洋的。葛利高里的父亲,挥动镰刀,专心致志地割草,完全沉浸在劳动之中,“割下的草沙沙地响着,倒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半径足有一沙绳的半圆形”。葛利高里跟在父亲后面,一边割草,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不远处的阿克西妮亚。无意间他的镰刀砍死了一只草丛中的小野鸭。小说在这里作了细致入微的描写。受伤的野鸭逃跑的样子,被砍死的小野鸭的惨状,都是通过葛利高里的视角展现出来的。毫无疑问,这样细微的观察正是表现了葛利高里的怜悯心情。对弱者、受难者的怜悯同情是一个人善良性格的表现。
小说中不止一次地通过情节设置和细节描写来表现主人公葛利高里心地善良的性格特征,如在战场上杀死奥地利少年士兵后的悔恨心情,在战场上不计个人恩怨,救出受伤的司捷潘等。在葛利高里的人生道路上,青少年时代在鞑靼村的哥萨克生活是他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他和阿克西妮亚的热恋相爱,他听从父母之命同娜塔莉亚的婚姻,这些情节,在塑造葛利高里性格的同时,也展现了哥萨克的民风民俗和哥萨克劳动者的日常生活。
在俄罗斯文学史上,肖洛霍夫第一次把俄国农民置于艺术表现的中心,多方面多层次地描写他们的感情世界,真正显示出他们的“人的魅力”。肖洛霍夫在《静静的顿河》中所塑造的阿克西妮亚和娜塔莉亚这两个人物是哥萨克劳动妇女的优美形象。这两个人物的艺术成功大大地丰富了俄罗斯文学优美妇女形象的画廊。阿克西妮亚和娜塔莉亚,她们的个性截然不同,但是都从不同的方面体现着哥萨克劳动妇女的命运。
阿克西妮亚的性格特点是热情洋溢,她那热烈奔放的激情犹如喷发四溢的熔岩。她和葛利高里的爱情蕴涵着她对美好生活的热烈追求。她对葛利高里的大胆的爱,显示出她有冲破世俗习惯势力的勇敢精神。如果说阿克西妮亚的爱情像熊熊的烈焰般地燃烧,光照四方,那么娜塔莉亚的爱情却是深藏内心,含而不露的,虽然它的温度是同样灼热的。娜塔莉亚的温顺和善同阿克西妮亚的热情泼辣恰成鲜明的对照。娜塔莉亚对葛利高里的爱,一往情深,终生不渝,尽管她对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的离家私奔曾予原谅,可是当她知道了葛利高里又同阿克西妮亚旧情复燃之后,她那抑郁胸中多年的痛苦,正像暴风雨来临前天空中积聚的乌云,那雷鸣闪电,狂风暴雨,正象征着娜塔莉亚积愤的迸发。肖洛霍夫这一段情景交融的描写,再加上娜塔莉亚“主啊,惩罚他吧!”那声嘶力竭的呼喊,造成了极为强烈的艺术效果。娜塔莉亚的悲剧同样也体现着哥萨克传统观念和时代潮流的冲突。
(北京大学 李毓榛)